两个月来,阴阳塾面临了前所未有的退塾潮,这明显是受到道满的袭击,以及目黑分局那件事的影响。
撑不下去的人大可退塾——话虽然这么说,连续遭遇两次严重的攻击,对还不成熟的塾生来说未免过于残酷。有些塾生会在经历实战过后成长迅速,也有些塾生需要经过日积月累的锻炼,一点一滴累积,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而且绝对没有后者的资质不如前者这种事。正如宫地指出的,作为培养后者才能的场所,阴阳塾现在的状况绝算不上确实发挥功能。
「严格来说,土御门春虎是不是夜光转世,目前还不能确定。」
宫地直截了当地说,众人听了不由得僵直了身子。
「不过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足以成为麻烦的根源,何况……已经有人因此丧命。抱歉,请理解接下来不再是『教育』,而是属于『行政』的领域。」
宫地的语气既不严厉,神情也不显得凶恶。尽管如此,这番话仍带有无可动摇的份量。
铁一般的沉默彻底压制了众人的反驳声浪,塾长在心中卖力盘算,却实在找不出辩驳的理由。虽然窝囊,也只得暂时让步,之后再奋而不懈地持续进行交涉。交涉的对象不是宫地,而是阴阳厅,换句话说也就是阴阳厅的首长,自己的儿子。
就在塾长不发一语,决定屈服时,「……小夏。」京子开了口。婆娑的泪眼哀求似地望着宫地,诚恳地向他央求。
「可以见小夏最后一面吗?」
宫地脸上第一次出现痛苦扭曲的表情,他好不容易保持平静,「……抱歉。」向京子道歉,嗓音里充满了无比的惭愧与痛苦。
「卷入灵灾死亡的人成为下一个灵灾核的可能性相当高,因此阴阳法规定必须暂时交由祓魔局保管。一个晚上——请等一个晚上,明天我会负责安排这件事。」
面对不过是一介塾生的京子,宫地以最真挚的态度作出承诺。京子以及冬儿、天马和铃鹿听到这里也不再开口。
宫地并非对这些塾生怀有恶意或是敌意,甚至一次也没有表现出厌烦或是轻蔑的态度,因此他们也不好再与对方争辩。
「……宫地室长,塾里有位讲师过去是祓魔官,他应该了解祓魔局里的规矩,可以让他代替这些塾生,见夏目同学最后一面吗?」
不过还是提出最低限度的请求。
宫地脸上瞬间闪过迟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塾长的要求。
☆
「……我知道了,不,我刚抵达这里……是,是,没问题,稍后会再向您报告。」
挂断仓桥塾长的电话后,藤原沉重地叹了口气。
痛苦的工作。担任祓魔官时,虽然也经历过部下死亡,没想到转换跑道当起老师,还会接到相同的任务。
藤原听说过土御门夏目的事情——和土御门夜光有关的谣言,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尽量配合春虎等人的自主训练,因此在接到塾长通知时,内心更是激动不已。坦白说,心里至今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趟居然是要前往确认夏目的遗体,简直是一场噩梦。
熟悉的祓魔局本部。对方似乎接过通知,他一表明身份,对方马上请他进去。
比起白天,灵灾多发生在夜晚——正确来说是日落后到日出前的这段时间,因此这时候仍有许多局员留在本部,活络的气氛与白天没有两样。如今对藤原来说,这熟悉的气氛也显得无比空虚。
总而言之,遇上这种情形该如何处理,他还没忘记,那就是抹杀自己的情感,排除一切多余的念头。藤原将自己与周围隔绝,平静地向前走去。
他一路走向本部的最深处,昏暗走廊的尽头,来到一间房间,上头挂着一块牌子,简单地写着「灵安室」。藤原在门前停下脚步,做好心理准备打开了门。
门的另一头是一段短短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道施下咒术封印的门扉,让灵层保持稳定的结界围绕着后方的灵安室。进门后,一旁在灵安室前有个小柜台,必须在那里获得许可,解开门扉封印,才能入室。
然而,柜台里没有人。
藤原皱着眉,「——有人在吗?」一边问一边往柜台里窥探,结果发现一位微胖的局员失去意识昏倒在柜台地上。他神情一变,重新审「视」遭到封印的门扉。封印已经被解开,有人未经许可进入室内。在确认手中的咒符时,他犹豫过是否该先联络局员,不过灵安室内现在放置的不是别人,而是阴阳塾的塾生。
「…………」
他提升灵气,让咒力在全身循环,接着他板起脸孔,悄悄打开了解开封印的门扉。
室内空间宽敞,冰冷而且单调。后方靠墙处放置了一张推床,室内只有床上方点了盏灯。在推床前方,一道人影站在白色灯光洒落处。
一见到那人的背影,藤原一方面松了口气,同时又不禁颤栗。
「……大友老师?」
人影的右脚踩着义肢,单手拄着拐杖伫立在原地。那是他的同僚大友阵老师,土御门夏目的导师。那极具特征的身影绝不可能认错。然而,从背影看来,他和藤原所知的大友实在不像同一个人。
叩——大友踩着脚步声转过头。义肢踏在地面的清脆声响回响在室内,听来十分刺耳。
「……藤原老师,抱歉,惊动你了吗?」
那人果然就是大友。
他的神情平稳,完全不显慌乱,那副模样却让藤原更是胆战心惊。
大友满头霜白,和灯光无关,那是阴阳塾袭击事件中那场咒术战留下的后遗症。大友入院时,他去探病见过一次,此时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并非来自这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