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to The DarkSky 二章 深夜

  1

  自古以来,『家规』规定分家的子孙必须成为本家的式神。

  「所以你就是我的式神!」

  本家少爷得意洋洋地宣告,从那模样看来,他是不是真的了解「式神」这个字的意思都很可疑。话说回来,自己也是一样不了解「式神」是什么意思。向他询问这个问题后,他似乎大为苦恼,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嗯……没差啦,反正你是我的家臣,凡事要听我的就对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确实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每当有人侮蔑她,他必定会出面帮她说话;每当她遭到欺负,他绝对会赶来救她。见到她哭哭啼啼的,他会说保护式神是主人的责任,好言安慰,始终陪伴在她身旁。

  她很开心,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喜悦,并且打从内心希望能为他尽一己之力。后来这想法终于升华成无可动摇的忠诚,她献上自己,「人生」因此获得更耀眼的光辉。

  ☆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土御门千鹤大发雷霆,仿佛怒气本身就带有雷电。然而,她这怒气几乎是充满了绝望、哀伤,以及深深的悔意。

  「夏目死了?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千鹤揪住本家当家土御门泰纯的胸膛,毫不留情地用力把他扯了起来。泰纯没有抵抗,甘于承受千鹤的怒火。

  在千鹤背后,土御门鹰宽把手放在千鹤肩上,试图让妻子冷静。紧抓住泰纯的手顿时松懈了下来,千鹤放开泰纯,把脸埋在丈夫胸前嚎啕大哭。

  「……果然。」她哭喊着。「果然不该交出『鸦羽』,就算我们的处境再艰困,也不该交出去……!」

  千鹤的恸哭声从胸前传来,鹰宽一脸严肃地搂住妻子的肩膀,「你确定吗?」向泰纯确认。泰纯神情凝重地点头,「星辰消失了,只是——」他欲言又止,「不。」否定了自己的话。

  「至少我看不见,只能视为出了什么事……不、不对,夏目确实死了,这一点恐怕不会有错。」

  那道沉痛的嗓音强忍着自责的念头,自己以式神身份跟随的主人、同时也是童年旧友的痛苦同样深刻地传给了鹰宽,但从客观的角度看来,这是泰纯单方面自己感到痛苦,深切自责,鹰宽也能够明白。

  当然肆意妄为的不只泰纯,千鹤和鹰宽自己也是同罪。原本他们没有资格像这样装模作样地哀声叹气,也许泰纯打算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过错,但他可不会容许这种行为,这终究是三人必须一起承担的罪过。

  「夏目的事情我明白了,春虎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见丈夫的问题,泪如雨下的千鹤也赫然转过头。「我不知道。」泰纯坦率答道。

  「阴阳厅里无法判读的星象增加了,恐怕是八濑童子。看来相马完全脱离了漫长的潜伏期,我们——慢了一步。」

  泰纯是位优秀的『占星术士』,但是『占星』并非可看透未来、无所不能的预知能力,甚至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一旦在处理上稍有差错,无法确定的未来也可能反过来危害自己。到头来,下一步该往哪里前进全靠自己当时所下的决定,只能这么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我们这就去东京,你们赶快做好准备。」

  鹰宽点头接受了泰纯的指示。为了逃离阴阳厅的监控,他们潜藏在一个小城镇。本家宅邸遭到袭击不过是前天晚上的事,他们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即使此时出发前往东京,能否赶在天亮前抵达也很难说。

  或许是察觉鹰宽内心的担忧,泰纯神情肃穆地说:

  「春虎有护卫在旁,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了。」

  2

  祓魔局本部位于离阴阳厅厅舍稍远处,虽为阴阳厅内部的部门,但由于祓魔局组织规模庞大,约占阴阳厅整体的一半以上,而且职务本身的独立性高,以运输车和活动式护摩坛为首的装备也与其他部门大为迥异,因此不只新宿分局和目黑分局,在阴阳厅之外也另设有本部。

  此时,有一辆车开向了祓魔局本部。

  不等司机掉头,后座一位身材娇小、穿着和服的老妪急忙下车,她正是阴阳塾塾长仓桥美代。

  下车后,塾长也没关上车门,急忙往局里跑去。她似乎事先早有连络,等候她到来的局员立刻上前迎接,为她带路。

  他们一路前往——意外的竟是——聊天室,用来休憩的休息室。据带路的局员表示,「讯问」已经结束,他们正在那里等待。果不其然,塾长一进入休息室,就在宽敞的空间角落,发现孙女落寞地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祖母……!」

  京子发觉祖母进入室内,马上站了起来。双眼哭得红肿的脸上流露出沉痛的悲叹,只是见到那副模样,塾长已觉得心里有如千刀万剐。京子起身后,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少年也接着站了起来。他是京子的同学天马,脸上表情同样染上了无比的绝望。

  或许是因为时间已晚,也可能是了解事情经过后顾虑到他们的心情,广大的休息室里除了京子与天马,只有一位女局员,似乎是由她负责照料两人的需求。这么做并非是看在仓桥家的面子上,单纯只是体谅对方是未成年人。一见塾长靠近,她立刻起身鞠躬,离开了休息室。

  「……京子同学,天马同学。」

  她听说过事情始末,惭愧与悔恨、愤怒与哀伤同时涌上心头。然而,此时的她封起无法化为言语的情感,轻轻唤着他们。

  京子的泪腺立刻决堤,扑向祖母怀里。

  「小夏她……小、小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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