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大友连回嘴也做不到。
真要说起来,愈是卓越的咒术者,愈会在「看」的同时「视」清对象。这已经算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射动作,尤其在咒术战时,视觉反而不时会造成误导。若是遇上紧急状态,见鬼能力往往比双眼更可靠。如此看来,如果可以将灵气伪装得毫无破绽,确实难以识破实际性别。
不过,这顶多只能算大友没有察觉夏目真实身份的部分原因。
说穿了,大友根本没怀疑过夏目可能伪装性别,连想都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这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毕竟在所有塾生当中,「土御门夏目」这个人原本就是「特殊」的存在。
如果是一般塾生做出这种事,遭人察觉破绽的可能性反而较高。但她是名门土御门家的下任当家,多少有些「怪异」的地方大家也见怪不怪,不会起疑。何况夏目是土御门夜光转世的传言传得煞有其事,难免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足为奇。
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真有心骗到底——土御门家既然有意欺瞒周围目光,不可能做出这种「草率」的伪装,而会伪装得更巧妙而且彻底,至少只要是了解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应当都会如此认为。
但夏目的伪装就某种意义看来非常简陋,不过是掩饰灵气加上模仿男孩子的言行举止,导致大友「反而觉得自然」,恐怕其他讲师也不例外。
「……哎呀,被摆了一道哩。」
若说不过是碰巧产生的效果——不可能有这种事,这些应该都在当初的预料之内。虽然未曾谋面,但夏目的父亲土御门泰纯无疑是位相当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大友不由得如此认为。
这伪装不是用来欺骗少不更事的塾生,目的明显是为了瞒过专业阴阳师——周围那些大人的注意。
「……顺道问一下,夏目同学。你是女孩子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吗?」
「是,我想至少班上同学都知道了,其他塾生大概也都知道这件事。至于老师们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这、这样啊……总之夏目同学是女孩子的身份曝光,结果因为这样和京子同学闹得不愉快对吧?春虎同学和冬儿同学本来就知道了吗?」
「我也早就知道啰,我们这群人里面不知道的只有京子和眼镜男。」
「你、你们都知道啦,这事真棘手哩。话说得难听一点,京子同学肯定觉得自己遭到排挤了吧……」
「……其实还有很多原因……京子她一直认定夏目是男生,所以……」
「噢,这、这样啊。毕竟感情那么好,免不了会有一些复杂的心态嘛……你们这年纪又特别敏感……嗯……」
大友半是结结巴巴地随口附和塾生的解释。
遇上这种时候,他格外深刻地感受到在放下阴阳师的身份后,自己身为一介教育者有多么不成熟而且无力。试探、故弄玄虚、勾心斗角这些事是他的看家本领,至于隐形术、幻术系的甲级咒术,或虚张声势这类乙级咒术他也有自信。
但提到不容许矫饰也不能敷衍了事,直言正色地提供「指导」,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作为老师,这关乎光凭技巧不足以弥补的器量,不能耍小手段,必须以「成熟」的态度,提出自己的方式。
这么一想,天海和塾长确实拥有这种「力量」,这也正是为何自己至今仍敌不过他们的原因。
大友瞥向一旁的夏目,犹豫再三之后问:「……京子同学知道你是女生后说了什么?」话说出口他才开始后悔,反省起这问题也许过于直截了当。不出他所料,夏目张口结舌,一副像是随时可能哭出来的模样。
「……骗子……她骂我是骗子……」
「……她说了这种话啊。」
不能随便给予同情,大友警告自己,语气尽可能保持平静。
在此同时,他也不忘注意必须客观地冷静思考。京子……大友所知的仓桥京子这个女孩子一旦发现自己受骗,并且明白对方没有恶意,而且另有不得不欺瞒众人的隐情,她恐怕会选择「原谅」对方。不过,那顶多是「直觉反应」,只是形式上的原谅。她在个性上重视「协调」,倾向于把个人情感摆一边,以周围旁人的心情为优先。她愿意为亲友奋不顾身,将自己的感受抛诸脑后,她的温柔体贴正展现在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上。
但是这一次,知道夏目的真实身份后,京子当着她的面骂出「骗子」。
这么看来……这反而是好的倾向。
京子不惜违背本性,也要吐露出真心话。反过来说,这正证明了她非常诚挚地接受夏目。在京子心中,自己和夏目——甚至是她与春虎等人的关系重要到她宁可推翻原则,也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无法用一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来轻易带过。
这么看来京子与夏目之间的关系仍相当紧密,也是因为如此,她们之间才会发生争执。
大友客观冷静地检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用不着担心,要相信自己的想法。
「……夏目同学。」他唤了声夏目,自己也免不了紧张。夏目抿紧了唇,专注聆听大友接下来说的话。
「你还记得我在合宿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吗?」
他凝视着夏目,从夏目的表情看出她确实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升上二年级后,在山中湖附近举行实技合宿的那天晚上,大友建议过夏目——愈是重视朋友,愈该敞开心胸,就算会带给对方负担,也该诚实以对。
「说是这么说,实际要做到很困难哩。不惜带给对方麻烦也要传达自己的想法,一般来说,这种行为简直是厚颜无耻哩。」
「……是。」
「不过夏目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