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桥家与「灵魂」相关的祖传咒术。
自从两年前进入咒搜部卧底后,多轨子一直处于被诅咒的状态,她承担的风险绝不算轻。
「我宁愿和同志一样玷污自己的双手,也不愿意坐等夙愿达成。」
听见这近似独白的辩解,仓桥的目光往少女的侧脸望了过去。
多轨子与佐竹和仓桥等人的目的虽然相近,但绝不相同。他们共同奋战,也相互利用。多轨子不愿意只有仓桥他们的双手沾染鲜血,也许是意图借由共同承担罪恶,加强彼此的关系,在现实层面上没多大意义,也说不定单纯只是她一时感伤的情绪发泄。
多轨子称呼仓桥他们为「同志」,将自己和仓桥等人的作为视为在暗地里为咒术界奉献的一种崇高行为。纵然无法为世人理解,但真正有志于阴阳道之人必定能够明白,她由衷地相信着。
「你太天真了。」
「也许吧。」
多轨子老实接受仓桥的批评,但浮现在脸上的决心并未因此动摇。
「仓桥厅长,有件事我想向你确认。」
「什么事?」
「关于土御门——夏目。」多轨子说着转头仰望仓桥。「我不想和双角会里的那些家伙说同样的话……不过,如果他真的是土御门夜光转世,应该会是我们有力的同伴。不只如此,说不定还能为我们指引方向。就像你是『仓桥家』的人,他不同样也是『土御门家』的人吗?」
如同仓桥源司属于仓桥家,土御门夏目也是土御门家的一部分。他们同样自古便在咒术世界的黑暗面中扎根,几经风霜,世世代代延续至今,而超越「个体」,血脉与家门的「意志」也一同传承了下来。
在现今这个时代,『仓桥家』宛如咒术界的领主,但那在漫长的历史中不过是极其罕见的例外,暂时的权宜之计。『仓桥家』只是暂时接管,代为统治在这国家千古流传,广大的黑暗咒术世界。
『仓桥家』顶多只是分家——家臣,君临咒术界的真正王者是『土御门家』。
真正支配这国家黑暗面的,其实是以千年的岁月培养出的土御门家的意志。若把仓桥源司视为『仓桥家』的一部分,『仓桥家』同样也是『土御门家』的一部分。
这么一想,土御门夜光其实正是最能完美体现『土御门家』意志的一位当家。
「……只要利用『鸦羽织』,就能让夏目取回夜光的意识。这件事我们在御灵部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双角会负责净化,今后就由我们帮他恢复原貌,现在正是迎接他——迎接夏目最适当的时机。」
多轨子向仓桥高声疾呼。她向天海坦承过,虽然形式不同,但她也一样尊崇夜光。她没有缠住夏目的意思,但是希望能生死与共这心愿绝无半点虚假,何况她已经当面见过土御门夏目本人。
仓桥把视线移向窗外,不发一语。
『鸦羽织』现在在土御门夏目的父亲,土御门家当家土御门泰纯手里。一想起他,仓桥的双眸流露出无比复杂的情感。
原本自己应该拥戴的人物,应该在阴阳厅成为他得力助手的男人,应该继承『仓桥家』和『土御门家』的意志,与他共同统治咒术界的——同志。
但是,他变了。
他没有否认自己是『土御门家』的一份子,只是他选择的不是『仓桥家』,而是『若杉家』,土御门家的另一支分家。
「……说的也是。」听见他喃喃吐出的这句话,多轨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确实……我们差不多该前往迎接土御门夏目了。」仓桥凝视着窗外说道。「真的吗?」多轨子的语气难掩兴奋。
「仓桥厅长,老实说,我有点嫉妒令千金。」
「京子吗?」
「对。因为她每天都能在同一个地方和夏目还有春虎一起上课嘛,不过他们很快就不能再这么做了。厅长,在将夏目迎为同伴时,请让我和令千金也打声招呼吧。」
多轨子说得兴高采烈。她与夏目和京子同年,原本应该和他们一样进入阴阳塾就读,一同平稳地走在阴阳道上。她平时总穿着阴阳塾的制服,或许正是出自她内心的渴望。
「好像在作梦一样呢。」
多轨子欣喜地说,少女的眼角甚至泛出了泪光。
少女喜悦的模样看来比她的实际年纪更稚气、纯真以及可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光,无疑是从她的灵魂滴落的纯洁泪水。
然而,仓桥非常清楚,过于纯洁有时反而会酿成祸害。实际上就在数小时前,她亲手除掉了与自己拥有相同志向的人,而且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仓桥没理会喜不自胜的多轨子,钢铁般的瞳孔持续映照出东京的黑夜。
人工的灯光将街道点缀得五彩缤纷,但千年来亘古不变的是,在光彩背后,黑暗始终暗潮汹涌。
4
那天夜里,回到家的京子与听见出事后赶回家的祖母没说上几句话,冲了个澡洗去汗水,也没吃饭就直接进了卧室。
经过这可怕的一天,她身心俱疲,只想早一点休息,而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想尽早逃离眼前的现实。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将所有思绪逐出脑海。江藤惨死的瞬间。接连发生的灵灾。遭灵灾追逐,一路逃窜。雪佛。和雪佛之间的激烈混战。
她紧闭眼眸,拼了命地让头脑净空。
但是,有两幕情景她怎样就是无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