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出咒练场后,天马才发现春虎寄来简讯,邀他去唱KTV。
不只春虎寄来简讯,夏目和冬儿也特地留在塾舍内等他回来。
即使如此,天马还是借口身体不舒服,在雨中独自一人踏上归途。
天马家在护国寺,需要从涉谷搭车到池袋或是永田町转车。不过,他习惯搭副都心线在鬼子母神前下车,再徒步回家。这一带多是老旧民宅,狭窄的巷弄蜿蜒,在这样的地方信步而行是天马的嗜好。
屋檐下是成排的牵牛花盆栽,褪色的砖瓦墙,蜗牛在路边盛放的紫阳花叶子上慢吞吞地移动。不时有被雨淋湿的野猫穿过巷弄,同时不忘提防天马。也许是雨天的缘故,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四周静谧安详,只听见雨滴打在伞上的滴答声响。
百枝家是天马母亲的老家,与阴阳道的关联可以追溯至江户中期,属于传统世家,名声虽然称不上响亮,但由于阴阳师代代辈出,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名门。天马的母亲取得了阴阳厅的资格,也是位专业阴阳师。
然而,天马的父母相遇后,两人便决定私奔离家,直到与丈夫发生意外双双罹难,她终究没有再回过家一趟。由于父母双亡,天马最后由百枝家收养,受祖父母照料。
百枝家的祖父母对年幼丧亲的天马视如己出,但在管教上也相当严厉。这也许和传统世家的家风有关,但影响最深的还是背叛百枝家,选择逃家的女儿——天马的母亲在两老心中留下了复杂的情感,天马常觉得祖父母望着自己的眼神无法以「爱憎交杂」一词来简单带过。他明白自己的个性老实,不擅长表达意见,也隐隐约约认为,自己这性格应该受到祖父母很大的影响。
话虽如此,天马并不讨厌自己的祖父母,甚至可以说是由衷地爱着他们。
不论祖父母心中怀有什么样的情感,他们始终对天马付出深厚的感情,就算复杂,但是绝不虚伪。儿时由于受到严格的管教,他总觉得和祖父母之间如外人般隔着一座高墙,不过到了这个年纪,他渐渐切身体会到两人对自己的好。他们并不恨天马的母亲,只是深受伤害,伤口直到现在仍未能完全愈合。
年迈的祖父母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栽培天马成为一位足以继承百枝家的优秀阴阳师。两人的心意真诚,这心愿也确实传达到了天马心中,因此天马努力不懈,就是为了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专业阴阳师。
「……专业阴阳师啊……」
细雨绵绵,没有下起大雨,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雨幕覆盖在空无一人的狭小巷弄,天马宛如身处无止尽的幽暗,走入没有出口的迷宫。
天马喜欢散步。
不过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究竟是对还是错?
大友要他相信阴阳塾——相信他们,但「相信」这个行为本身就等于要切割自我意识。就算意识上相信,不等于内心也同样能够信任,内心与意识背道而驰,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
毕竟成为专业的阴阳师有多困难,他再清楚不过了。
「…………」
他抑郁寡欢地在雨中沉思,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百枝家是栋历史悠久的平房宅邸,周围筑起篱笆,占地并不宽敞,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走到家附近时,天马发现门前站着一个陌生人影。
一位身穿深色西装的年轻男子撑着伞站在门前,一注意到天马走了过来,随即微微一笑,点头致意,走向他身边,接着发出如清流般的澄澈嗓音。
「你就是百枝天马吗?」
「是——」
「抱歉打扰了,我叫比良多笃你,是咒术犯罪搜查官。」
比良多彬彬有礼地向困惑的天马解释。
即使对方只是个塾生,他的态度依然诚恳、不做作,那副模样不像阴阳师,倒像个神父,其中只有一缕发丝染红的刘海最让人印象深刻。
听见比良多的介绍,天马惊讶地睁圆了眼。
「您是咒搜官吗?请问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我这趟不是为了事件前来搜查,实际上我是想来确认一下咒搜部过去使用的式神——不过是一些书面上的程序罢了。」
比良多的解释简单又不失礼节。提到过去使用的式神,天马总算摸清他的来意。
「难不成是母亲……」
「是,没错。」
「那么您最好直接去找制造商,我家这里……」
「好像是这样,你的祖父刚才也说了相同的话。」
说着,比良多露出了沉稳的微笑。
这么听来,他不是有事正要来访,而是事情处理完后正要离开。然而,他站在雨中的身影又像在等人……难道是错觉吗?
「……您先来这里打听,是因为那不是由制造商量产,而是母亲自制的式神吗?」
「对,那好像是试验品,我也稍微解析了一下——术式简单,但又非常独特。」
比良多也许只是恭维地说些好听话,却让天马感觉到沉重的痛楚,仿佛伤口又开始发疼。
在咒练场时,大友也提到过,天马的父母在咒术界可说是无人不晓的名人。在少数几间民间咒具制造商当中,两人同为威契夫公司的创社元老,他的母亲是首席设计师,父亲则是首席工程师。
威契夫公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