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张榻榻米大的和室内,寒意冰冷刺骨。
外头雪花纷飞,庭园里的树木枝桠全覆上一层雪白。冷空气无声地渗入室内,仿佛随时可能降下冰霜。
这里是土御门本家宅邸——
「桔梗之间」。
和室里设有祭坛,祭坛上摆有翠绿的红淡比与御币,中央供奉由表示木、火、土、金、水五行——青、红、黄、白、黑的五色纸垂制成的大型御币。供桌上备有陶器,高脚盘上盛有盐、米、麻糯,瓶内注有水与清酒,此外还有鲷鱼和几种蔬果。
祭坛上另摆放绘上家徽「晴明桔梗印」,墨痕浓黑的灵符。
几根蜡烛摆设在祭坛上,烛火幽幽,朦胧地映照着坛上景物。
「桔梗之间」里有三人,分别是土御门家下任当家——土御门夏目,和分家长子,同时也是夏目的式神——土御门春虎,另一人则是土御门家现任当家——也就是夏目的父亲。
夏目的父亲身穿正装,手里拿着以驱魔灵木制成的桃木弓。他朝祭坛吟唱颂辞,不时拨弄没有上箭的桃弓弓弦。
咻——
弦音在和室内回响,震动冷空气,接着消失,颂辞则伴随声响向外扩散。
指尖在弦上弹出的弦音节奏分明,抑扬有致,宛如上古乐器。以简朴的乐声当成伴奏,夏目随之翩翩起舞。
她身穿巫女装扮,手里拿着一支箭,一支以芦苇梗制成的苇矢。
咻,弦音响起——夏目轻盈起舞,衣服摩擦的清脆声响,以及踩踏地板的轻微吱嘎声也跟着响起。
仿佛与弦音追逐般,黑发翻飞,长袖飘扬,宛如弦音一振动,便有细雪飞舞。
春虎在房内一角正襟危坐,凝神注视巫女所跳的舞——神乐。
冷冽的空气让他的鼻头发红,唇边轻吐出白雾。他挺直了背脊,沉着地凝视夏目。
在他身边,烛火落下好几道幽暗阴影,夏目每一舞动,巫女的身影就在火光间无声摇晃,如幻影消失,在烛火中重生。
阴为阳。阳即阴。
插图
春虎定睛观舞,夏目静静起舞。
颂辞无尽吟颂,桃弓响起弦声,灵气充满室内,溢出室外,直升天际。
庄严的祭仪持续进行,仿佛永无止尽。
★
远处传来庄重肃穆的除夕夜钟声。
★
隔天一早,是适合做为一年之初的舒适晴朗冬日。
麻雀吱吱鸣叫,春虎与夏目走在县道上。夏目走在前方,春虎跟在后头,两人之间相隔数步。
四周是一片化成雪地的水田,覆盖皑皑白雪的群山在远方绵延,除此之外,放眼望去尽是空旷平原,偶尔会望见一户人家,看上去像极了浮沉在白海中的一座孤岛,如纯白画纸般的景色与新年正好相得益彰。
「……果然还是这里的空气清新。」春虎深深一呼吸,吐出白色雾气。
一深呼吸,山间澄澈的空气像是能净化体内,清爽如饮入透明涌泉。
春虎这句话似乎没有传到夏目耳中,只见她面向前方,头也不回地一路快步往前走。
她沉默不语,漠然前行。县道笔直延伸,雪地上隐约可见轮胎走过的痕迹,春虎与夏目踩在上头,走在积雪的道路上。
春虎走得悠闲,夏目的脚步显得有些急躁。
「幸好天气放晴,真是太好了。」
「…………」
「昨天搭计程车的时候就很惨,司机开到一半还得下车装雪链。」
「……对啊。」
夏目在雪上踩出声响,总算答了春虎一句。
春虎身穿厚重毛衣,外头再套上一件夹克,脖子上围着条围巾,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把手肘当成提把提着运动包。
另一方面,夏目身上穿着的是阴阳塾制服。她穿上阴阳塾指定的披风外套,外套底下是男生制服,长发也用缎带绑了起来。她乔装成男学生,和昨晚的巫女装扮大相迳庭。
两人正在回东京宿舍的路上。
夏目依从本家『家规』,在外人面前假装自己是个「男孩子」。在没有外人在的场合,她偶尔身兼巫女之职,只是一回到东京,她又得乔装成男子度日。
「…………」
「…………」
夏目答完,脚步依然迅速,走在前方的背影看似冷淡,没有理会春虎的意思,不过她并没有生气,也不是心情欠佳,她只是漠然前行,不带任何情感,而且从昨天就是这副德性。
春虎又一次吐出白雾,若无其事地唤了声:「……欸,夏目。」
「有事吗?」
「我们其实也可以等到公车快来时再离开啊。」
「再往前走,有另一条线的公车可以搭,这时间应该会有车来。」
「噢,嗯……这我知道,可是……」春虎说得吞吞吐吐,夏目闻言总算停步,转身回望后头的春虎。「抱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