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轿车,面对他们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春虎大人!”空竖起双耳和狐尾,叫声中充满至今未曾出现过的紧迫感。
然后——
“——晚安。”
车子后座——漆黑的车内传来招呼声,那是一道年轻又情感丰沛的嗓音,只是当车里的灯光一亮,印象也随之颠覆。
车子里亮起的照理来说应该是车内灯,灯光朦胧,宛如蜡烛烛火,照亮幽暗车内一个满脸皱纹,看上去相当高龄——一让人不禁误认为木乃伊,垂垂老矣的年迈老翁。
老翁羽毛般的白发梳至脑后,身上穿着一件漆黑和服,昏暗中戴着一副鲜红如血的墨镜。
耶幅景象十分“诡异”。黑色豪华轿车,朦胧灯光,光影里浮现的老翁。再仔细一瞧,车窗里的距离感也不太寻常。灯光照亮了老翁,座椅和车内空间则是沉没在黑暗里,仿佛在摇下的车窗另一头,存在着人世以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时,在“车窗”后的老翁开口与春虎等人攀谈。
“本来还以为多少可以回收一点,看来是被祓除得一干二净了。也罢,也罢,今晚这戏着实精彩极了。”
老翁说得开心,但不同于愉悦口吻,他的神情不见任何变化,只是机械式地翻动双唇,吐出字句。
春虎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夏目、冬儿和空也是一样。他们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无法动.弹,只能直直盯着老翁。
“期待,实在令人期待,只是你们不过是雏鸟,才刚从蛋里孵出来罢了,绝不可自满。”老翁略咯笑说,表情一动也不动,只有笑声从唇边流出。
“继续努力吧。”老翁向春虎等人说。
“然后,尽快到‘这里’,老朽正引颈期盼呢……”
话音刚落,车里灯光一暗,车窗后头顿时一片漆黑。
车窗缓缓升起,关了起来。
春虎等人一等莫展,只能单方面聆听老翁的话。“你、你是谁?”不过,夏目用力挤出声音。此话一出,即将紧闭的车窗猛地停止动作,细窄的车窗缝隙间再次传出老翁的咯咯笑声。
“老朽名为芦屋道满。”
说完,车窗完全紧闭,春虎随即失去意识。
他不是目眩也没有昏迷,却在毫无预警的状态下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丧失时间观念。他第一次体会如此冲击,吓得浑身僵直,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一回过神,高级轿车已经从眼前消失。他连忙四下张望,只是连个车影也没发现。
“夏、夏目?”
“呃,刚才意识突然……?”
“冬儿?空!”
“可恶!刚才那是怎么同事?”
“在下一时不察,实在罪该万死!”
全员惊慌失措,提高了警觉。对手在面前时,他们毫无防备、呆若木鸡,等到对方一消失,才连忙摆出戒备姿势。就客观角度来看,这实在是一幅滑稽的光景,但他们个个严加戒备,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异常的紧张感。手脚发抖,汗如雨下。
夜晚的十字路口寂寥平静,嗅不出一丝危险,一如往常地呈现在春虎等人面前,如此“平凡”的景象,一点﹉滴抚平了春虎等人受到的冲击。
“……他走了……吧?”一会儿过后,春虎低声问道。为了接受这个事实,夏目、冬儿和空,就连春虎自己也又花上了一点时间。
不久,冬儿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
“……欸,春虎。我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太可能出现的‘名字’,好像做了场梦呢……”
“……真巧啊,冬儿。老实说,我也是一样,总觉得听到了一个有名到连我这个无知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听到的‘名字’……”
“哈哈……就是说啊,简直是开玩笑嘛。”
“对啊,真想叫他别闹了……”
两人交谈的模样不若之前从容随意,他们面色惨白,仔细听还可以听见他们的语音中带着颤抖。
“……芦屋……他说自己是芦屋道满?”夏目说,差点没从机车上摔下来。“这是骗人的吧?这怎么可能……!他……他到底是谁?”
现场没人答得出这个问题。
春虎咬唇,冬儿啐了一声,往地上踢了一脚,空不自觉凑向春虎。夏目——愣愣望着豪华轿车曾经停留的地点。
那一瞬间,这群雏鸦第一次窥见即将展翅翱翔的夜空竟是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已经站上了起跑线,通往那个自远古绵延至今的深沉幽暗与咒术的世界。
一分钟过后,遭结界阻挡的木暮便带领乌天狗,匆匆赶到春虎等人身边。
5
阴暗中,男子心无旁骛地念诵着咒文。
男子面前搭起了祭坛,烛台上烛火摇曳。那是唯一的光源,男子念诵的咒文也是唯一触耳可及的声音。火光随咒文摇晃,在男子脸上落下杂乱阴影。
男子持续念诵咒文。
祭坛上除了烛台,还摆了两枚符箓。其中一枚展开,另一枚则是包在和纸里,封了起来。
写在展开的符箓上的咒文已干,文字和图样表面龟裂。符箓上不是以墨,而是以鲜血写下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