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刚开始我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聊过后,我才发现原来大家和一般人没两样。他们对土御门的偏见不只没有先前那么深,还答应课堂上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尽量问——”
“——这就是……”
“什么?”
“这就是——谄媚身边的人,搏得众人的好感,这就是你昨天所说的做法吗?”
那语调之空洞令人发毛。
春虎闻言一愣,来不及涌起惊讶、诧异,甚至是愤怒。他作梦也没想到夏目会说出这种话,一旁的京子听见也是满脸错愕,凝视着夏目。
夏目缓缓转身。
“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春虎?你的程度远远落后其它塾生,就算讨好他们也追不上,为什么你就是搞不懂这一点?”
刻意压抑的强硬语气,怒火一触即发的神情。
“阴阳术不是在办家家酒,这里和你以前上过的普通高中不同。你要是有时间和班上的塾生厮混,和仓桥同学闲聊,不如多磨练一下自己。”
夏目语重心长地说,似乎不胜唏嘘。
“开——”
积压在内心的情感再也拴不住,从春虎口中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
“开什么玩笑!夏目,你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是想唬谁啊!”
他气得破口大骂。
春虎的怒吼声与怒意迸出炙热火焰。夏目往后退了一步,如遭狂风袭击,连京子也僵直了身体。不过,春虎没有停止谩骂,完全没有住口的意思。
“你自己怕生,就瞧不起别人谄媚讨好?一个连和别人沟通都有问题的小鬼,居然敢这么大言不惭!”
“什……!”
夏目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一时说不出话。春虎的怒焰却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知道自己的程度落后,根本是个完全不懂阴阳术的外行人。不过正因为如此,依赖身边的人——请大家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对?与其它塾生通力合作,一起努力,也是一种很好的做法!你做不到——别因为自己没那个勇气,就鄙视其它人,自以为了不起!”
他放声怒喝,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大声怒骂他人,彷佛连身边的空气也紧绷了起来,止不住震动。
然而,他就是不吐不快。他气夏目的偏见,对自己的努力不受认可感到焦躁,怎样也无法用笑或是埋怨诉苦随便敷衍过去。
在春虎喷发出的情感激流冲击下,夏目面色惨白,似乎被这股猛烈的冲劲撞飞了魂魄。
“与其它塾生通力合作的——勇气——”
她茫然地凝视春虎,嘴里喃喃念着,眼角隐约浮现光芒。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才轮不到春虎你来教训我呢。”
“……!”
夏目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离开春虎身边。
“土御门同学,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们约好的时间早就——”在夏目出现的同一个地方,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
春虎记得这个男子。那是前天午休和放学后,以特别课程的名义来找夏目的青年。他看见夏目在楼梯上吃了一惊,接着似乎注意到现场的气氛险恶,显得局促不安。
接着,夏目垂下头,转身背对春虎。
她走下楼梯,踩得楼梯砰砰作响,从困惑的青年身旁穿过,消失在塾舍之中。
青年轮流注视走进塾舍大楼的夏目与楼梯上的春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还是叫了声:“——等一下。”追着夏目离去。
现场只留下春虎与京子。
“……可恶。”
情感宣泄过后,胸口开了个大洞似的虚脱感袭向春虎。
——那个家伙……
最后那句话,夏目忘了必须装成男子的“家规”,恢复成毫无伪装的“女孩子”。男装底下一闪而逝的的真实面貌不断扰乱春虎内心。
“……欸……我说啊。”
最后落得在一旁静观事情发展的京子,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我、我或许没立场说这话……你不追上去没关系吗?”
她问得胆战心惊,像是在碰触一个破碎的物体。春虎没有回应。他无法回应。
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像是慢了半拍,此时才缓缓响起。
“土御门同学——夏目同学!等一下。”
他快步追上逃也似地在走廊上奔跑的夏目。不过,即使背后传来叫住自己的声音,她依然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由于过了约定时间仍不见夏目的踪影,他急忙到处寻找,结果撞见那幅景象。刚才在楼梯上的人是昨天见到的式神,他们大概是吵起来了,夏目娇小的背影随着呼吸轻微颤动。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方面面可怜夏目,另一方面又涌起撞见丑陋场面的不快感。他的脑子里明白这也是无可奈何,但伟大的王因为稚嫩而丑态尽出的模样又令他痛苦不堪。尤其这都得怪那个不成材的式神,更令他的容忍超过极限。
“……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