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嘴角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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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从黑色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宣传纸。
“这是你们的东北分部制作的东西吧?”
纸上写着“保证月收入二十万日元”,以及东龙的电话号码。杨瞥了一眼那张纸,像演员般笑道:“这个可能是我们做的,也可能不是我们做的。现在假冒我们的名称做买卖的坏家伙非常多。”
小林不理会老板说的话。“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从茨城县日立市郊区的缝纫工厂逃走的河南籍女研修生。她的名字是郭顺贵。”
东龙的老板听完之后,脸色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任何人都不想和这种人赌博吧。
“小郭每天只往返于工厂和宿舍之间。在日本,能和其他人接触的地方就只有国道旁边的便利店了,那里也是接送他们的大巴停靠的地方。这张宣传单就是散发在便利店里的。”
“是吗?”杨也是—个非常冷静的人。
“再过六天,监察就会来到工厂。到时,小郭如果还没有回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杨先生应该不难猜出来吧。”
东龙的老板用毫无同情心的声音说道:“其他人会承担连带责任,被强制遣送回国。这很像日本的作风。”
“所以,在老前辈的大力帮助下,我来到这里和杨先生谈一下。如果你这里有和这个女生相像的人,能否告诉她,我们正在找她。我们会高高兴兴地来接她,不会有任何惩罚措施,只是把她带回原来的地方。”
杨先生张大嘴笑了起来。站在我们身后的几个东龙的成员也附和着笑了。
“假设我们收留了姓郭的女子,如果我们把这个女子返还给你们,会怎么样?阿诚,你知道吗?”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研修生的生活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比派遣员工更低一层的阶级。我随便猜测道:“应该会回到原来的工厂继续工作吧。”
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是的,她会继续做任何日本人都不愿意做的工作。姓郭的这名女子的时薪或许为二百七十日元,加班费加上加班补贴,或许也就三百五十日元每小时。”
“怎么可能?日本有最低工资标准。在法律上是有明文规定的。即使是茨城,一个小时也要七百日元吧。”
杨笑了笑,向我摇了摇下巴。“不要问我,问你旁边的那个家伙。工厂肯定也会按最低工资发放的,但那个家伙所属的工会和日本的经纪人会从中间抽取一部分钱。”
我把头转向穿黑色西装的顾问,大声吼道:“他说的是真的吗,小林?”
小林不带任何感情地轻轻回答道:“他说的是事实。这个数字很正确,所以小郭可能在你这里。当然,也有可能不在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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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在大脑中计算起来。时薪不到三百日元,即使再怎么加班,月收入也很难达到十万日元。七八万日元就是极限了。他们相信东边有一个黄金之国,借了钱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干3K工作,结果赚来的钱有一半以上都被克扣掉了。无论生活在哪个国家,下层的人们总是受剥削最严重的群体。
小林机械地说道:“工会和经纪人确实会从中收取一定的手续费。但是,这也是合法的佣金,法律上没有规定不准收取佣金。而你们东龙却定期以优厚的条件搜罗研修生和实习生。”
我不知道的事实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这种事情太麻烦了,我决定今后绝对不插手与外国人相关的事件。杨的脸像一面镜子,我们的视线被冷冷地反弹回来,而他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你们让那些研修生逃跑,又让他们非法劳动,并从中收取佣金。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责问我们工会呢?”
我看了看小林,又看了看杨。这两个类型完全不同的男子所属的组织原来是采用相同的方法获利的。这一点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合法或非法地掠夺贫穷的人。好像不只是日本,在全球都很流行赚穷人钱的生意。杨满脸不悦地说道:“在这五年间,逃跑的已经超过四千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诚?”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这么轻易接下小林的委托,或许是我的失策。
“如果站在这里扮演官方的人不停止继续不合理地榨取那些人的劳动成果的话,那么今后像小郭这样逃跑的女生还会不断涌现。不是我们强迫诱拐这些研修生,而是他们主动跑过来要我们帮助他们。你从第三方日本人的角度来看,难道不觉得我们是在做—项慈善事业吗?”
我焦躁地看了小林一眼。他也和杨一样。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保持着冷静。如果意志力不够坚强,是无法担任和中国人谈判的工作的。小林挤出了一丝苦笑。
“杨先生所说确实有一番道理。但是,逃跑的研修生如果从事指定外的工作,立即就变成了非法就业。因为违反了《入境法》,被抓到的话会被强制遣送回国。根据日本的法律,我们两边哪一边是正确的,这不是本来就显而易见的嘛。”
东龙的老板龇着牙笑了笑。用很强的意志堆积出来的笑脸,像真龙一样强悍又狰狞。
“小郭和其他五个人组成—个小组,一天三班倒,工作十二个小时。夜班一个日本人都没有,全是研修生。十天才能休息一天,而且还不准离开宿舍,禁止外出。护照也被没收了,据说如违反合同的话,违约金是二十万日元。阿诚,这种奴求合同在日本是合法的吗?”
我现在已经无法判断哪边是对的了。我只想立刻奔回西一番街,卖刚上市的樱桃。
“我不太懂法律。但我觉得小郭这个女子逃跑,一定有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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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小林的声音很严肃。我把视线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