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从雇主那儿逃跑是非常危险的,逃跑的人肯定会在某个地方找份工作,因为他们就是为了赚钱才来日本的。如果他们在规定之外的地方工作的话,就会被视为非法劳动。一旦被抓住,会因违反《入境管理法》,受到强制驱逐出境的惩罚。”
这么说,不管现在的工作环境多么糟糕,他们也不能自由更换公司。绝对不允许辞职,也绝对不允许跳槽。在我看来,这简直让人窒息。
“但这只是失踪女子一个人的问题吧?其他的研修生还在工厂认真地工作,所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小林斜着眼看了看我,像在嘲笑我。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日本政府对研修生可没有那么仁慈。”
“什么意思?”
“河南省的某个中介机构派遣了二百五十名研修生到茨城县的三间工厂。如果有人失踪,即使只有—个人,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这么说,不只是逃跑的女子……”
“是的。从那个中介机构派遣过来的所有的研修生都会被强制驱逐出境。如果受到过一次驱逐出境的处分,五年之内就不能再回到日本了。要想来日本工作,需要经过层层筛选,竞争非常激烈,通常是几百人竞争一个名额。因此一旦失败,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中介机构也会受到惩罚,那就是三年内禁止派遣。当然日本的工厂也会一下子失去许多既便宜又能干的劳动力。对于所有的相关人士来说,都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原来如此。现在我终于能看清全局了。
“所以,那个什么省的中介机构才雇用了会说日文和中文的顾问。主要是要仔细盯着研修生,不让他们逃跑。你就是监工吧?”
这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就是专门盯着研修生的监工。小林笑了笑,露出夸奖小孩子的表情。“太厉害了。真岛先生真聪明。”
听到这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广播员口气的话语,我感觉好像被人当做傻瓜似的。我粗鲁地说道:“不是只有一周的时间了吗?那个女生叫什么?”
“郭顺贵。十九岁。就是这张照片上的女生。”
在—座泥土色的小棚屋前面,站着身穿白色短袖T恤、一脸严肃的少女和上了年纪的女人。年轻的女子长得挺秀气,像憎恨什么似的,狠狠地瞪着相机。她旁边的女人和她长得很像,可以确信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但看起来很老,所以或许不是她母亲而是她祖母。
贫穷催人老。
※
我从不锈钢长凳站了起来。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你特意从茨城跑到这里,是不是在这条街上发现了寻找小郭的线索?”
小林不紧不慢地从脚边的黑色公文包中拿出~张皱巴巴的小宣传单。我接过之后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保证月收入达二十万日元,工作地点东京,欢迎同胞。下面写了一行手机号码,最后写了大大的“东龙”二字。
“这个东龙是池袋的中国人组织。”
我听过这个名字。如果在明面上发表了China Town设想的话,在地F开始培养这类组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任何树木,其枝叶都是和根同时成长的。
“但是,也有可能她在其他地方有熟人,逃到那个地方去了。”
顾问双手环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研修生一般只往返于工厂和宿舍之间。那个宣传单散发到了宿舍附近的便利店,我觉得除此以外不存在和小郭接触的人。要是真像真岛先生所说的那样,我就没辙了。把二百五十人强制驱逐出境的话,对中介机构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该怎么做呢?信息量还是太少了。关于东龙,我以前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言。
“不好意思,我先回店里,试着调查一下。林先生,你有何打算?你打一下那个电话,问一下怎么样?”
“最好不要那样做。对了,真岛先生,您是不是有点儿肚子打鼓了?”
离吃过午饭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是个健康的男人,所以对吃的东西和美人一直都处于饥渴的状态。
“饿了。对了,你在哪儿学的‘肚子打鼓’(※原文中用了“小腹”(kobara)一词,意为“肚子有点儿饿”。外国人能使用这种微妙说法的并不多,在此译为“肚子打鼓”。)?”
小林从西服的口袋掏出一本笔记本,哗啦啦翻了几页给我看。
“我每天都在学习,没有一天不查辞典的。那我们走吧。真岛先生,我想去参观一下Cuna Town。”
黑色西服的男子站了起来,我们默默地走出春天的公园。我在快出西口公园的时候说道:“对了,不要再叫我‘真岛先生’了,饶了我吧。这个称呼让我感觉好像是在和学校的老师说话似的。”
小林用修长的指尖推了推树脂框的眼镜。“那我应该称呼你什么比较好呢?”
“叫我‘阿诚’就行。我叫你‘小林’。”
“明白了。走吧,阿诚。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四川料理店。”
※
我们溜达着穿过池袋站前,回到了西口。这一带的大楼有半数挂着某种中文招牌。中华料理店还可以进去,但中国的网吧,以及对面的电影以及电视节目DVD的出租店,对于日本人来说门槛有点高了。
小林的样子显得很随意。我们走进一栋窗口贴满了从未见过的汉字的商住楼,下到地下,台阶和墙壁都显得油乎乎的。店内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红色竖条的菜单,上面用黑色和金色的马克笔写着菜名和价钱。坐到柜台后,小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