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不愿从硬纸板屋露个脸。我惟一的安慰是Jamo的房子修好了。好像用一天的时间就能很快搭建好简陋的房子。如果没有建筑基本法的话,人类可以多么自由自在地居住呀。
我走了半天,腿都快累断了,但依然没有什么收获。我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顶着暴雨回到了店里。在暴雨天,我虽然打着伞,牛仔裤也被淋湿了。没有成果的劳动让人身心都很疲惫。那天就连古尔德演奏的勃拉姆靳的名曲,我也没有听进去。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麻烦终结者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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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但我现在除了这份名单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依靠。于是第三天、第四天我也只能傻瓜一样继续拜访流浪汉。不管是什么人,每天都见面的话,渐渐就会有亲密感。俗话说,让人开口说话,比起北风,太阳公公会更有效果。
到了这个时候,我开始觉得去便利店买饭团都是件麻烦事。于是我就把水果店卖剩下的进口葡萄和西瓜的四分之一带了过去。一连几天还是没有人搭理我,到了第五天,终于有一个人肯开口跟我讲话了,他就是住在人行天桥楼梯下面的阿元。
我们—边眺望夕阳照射下的明治通对面的高层大楼,一边坐在地上吃西瓜,并把瓜子吐到塑料袋里。如果把这周围弄脏,周围的居民会向政府通报,这样的话,就连这个地方也住不下去了,因此清洁第一。
“喂,阿诚,你办完这件事之后,就不会来这里了吧?”
或许。但我现在还在调查中,所以不能这么说。
“不会的,我会偶尔来露个脸。”
阿元捋了捋半白的胡子,瞅了我一眼。他好像什么都看明白了。
“这样的生活让人感觉最痛苦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阿诚。”
冬天的严寒、夏天的酷暑、弄到一日三餐,我的脑子里只能想出最一般的答案。
“不知道。”
阿元好像要吐露心声似的笑着说道:“最痛苦的是每天都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下雨的时候,说声‘哇,下雨了’。天热的时候,说声‘今天也很热呀’。像这样简单的会话,都没有可以说的人。这里与公园不同,这里没有其他的伙伴。”
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作为流浪汉生存着。他们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得已才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代价是巨大的。虽然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挤满了人,但自己却像不存在的透明人似的,跟任何人都说不上一句话。
“那是比较痛苦呢。”
“阿诚是为了调研,所以才会每天来看我们。但即使这样,我也觉得很开心。不过我不打算跟你说失业证件的事,因为我还想在这条街上继续住一段时间呢。”
阿元说完又豪爽地笑了起来,然后大口咬着依然冰凉的西瓜。我也笑了笑,大口吃着快要过季的水果。原来和别人一起吃西瓜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呀。这份开心不会因为是在人行天桥下吃,或是和流浪汉一起吃而改变。
但是,就连这种小小的乐趣,那些家伙也不会放过。
这是我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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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看店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洋介打来的。
“喂,我是阿诚。我这边没有要向你汇报的新进展。你那边有关于失业证件的最新消息吗?”
一般当自己这边没有材料的时候,人就会变得有攻击性。纽带协会代表的回话声很急切。
“先不说这些。阿元被袭击了,好像左手臂骨折了。”
我把手中的鸡毛掸子一扔,捂住手机的话筒,朝在二楼的老妈喊道:“我有点急事,看店的事就交给老妈了。”
从楼上传来了老妈的怒吼声,我没有理睬她,直接跑了出去。我一边跑向西一番街的人行道,一边向洋介问道:“阿元他现在在哪儿?”
“池袋医院。我们的工作人员把他送到医院了。诚先生能不能马上来一下?”
“嗯,我已经在往那边跑了。”
池袋医院位于东口,是坐落于首都高速路边的一所中型规模的综合医院。
“我现在也马上去那边,我们在病房里碰面吧。”
“知道了。”
我一边跑,—边挂了电话。跑过池袋东西口之间的通道,然后穿过三越百货旁边的小路,虽然是白天,这条路还是有点阴暗,我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医院。我的腿脚还没有变得不灵活。再怎么说,像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袭击的人,逃跑的速度还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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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的病房是个四人间,进去之后右侧的病床是他的。胡须斑白的流浪汉坐在床上,脸上还留着被打过的痕迹,一只眼睛的眼白由于内出血变得红红的,有点浑浊。他的左臂缠着绷带,用三角巾吊在脖子上。阿元看到我,说道:“我被他们教训了一顿。好像有人看到我和阿诚聊天,然后向那些家伙告了密。”
我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三人组的脸。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站在床的一角。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因为我,害得你变成这样。”
阿元摇摇头。
“没有,不是你的错。主要是因为我太胆小了。那些家伙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流浪汉的眼睛变得坚毅,闪着亮光。那些家伙把手伸向了不应该伸手的一类人。有些人在暴力面前选择沉默,而有些人则选择反抗。人类的骨气是不可小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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