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挡着将要关闭的硬纸板,说道:“你也被人偷走了失业证件吗?”
男子什么都没有说。他黑下脸,很有力地同复道:“你最好还是快点走吧。你也会有危险的。”
男子的眼睛里游离着一丝恐惧。我把手放开后,硬纸板的窗户紧紧地关上了。很难想像人们可以用硬纸板和塑料帆布来阻挡世上的邪恶和冷风,以保护自己。
“在各个地方捣乱的家伙就是你吗?”
带着威吓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流浪汉三人组双手交叉,威武地杵在那里。危机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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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桥下即使是白天也很阴暗,荧光灯一直开着。这一带基本上没有行人,汽车也是势头猛烈地飞驰而过。三人组的中间是一名穿着背心的身材魁梧的男子,看起来像他们的头儿。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到自信和暴力的气氛。他左右两边分别是留着一头长发的瘦弱大叔和身体很矮、体格健壮的光头。背心男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开口说道:“你,哪来的?”
我举起纽带协会的会员证给他看了看,随口胡扯了一番。
“我受代表的委托,正在调研这一带流浪汉的生活现状。我们必须向城市主管部门提交报告。想要拿到补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长头发的大叔说道:“我们不用你管!你不要鬼鬼祟祟地探听了!”
那天我才刚开始着手侦查,看样子不能小看流浪汉的信息网。这么说来,阿元也有手机呢。流言是不是很快传开了?那个往横向发展的光头有着螃蟹般的体格,他一边左右扭动脖子,一边向头儿说道:“Nobo,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个家伙看起来像是三人组当中的暴力角色扮演者。是不是该向他们展示一下我逃跑的速度了?周围好像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Gata,住手。”
那个叫Nobo的头儿把左右两边的人推开,站到前面来。他的眼睛和我的仅隔着五十厘米。他用小眼睛瞪着我。
“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不允许外边的人对我们指手画脚。下一次,如果再看到你捣乱,我就会让Gata对付你。听好了,这个家伙可不怕进监狱待个两三年。”
真吓人。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我有个坏毛病,受到别人的威胁后,反而更想说一些多余的话。真是无可救药。
“是你们这些家伙偷走了流浪汉的失业证书,到处殴打他们吧?”
三人组的脸色都变了。
“是谁走漏的这些?不要随便给我们添油加醋。”长头发的男子叫嚷道。
“住手,Unico。”男子的举动被严厉地制止住了。Nobo转向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听好了,我已经认真地警告过你了。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明白吗?”
Nobo紧紧地攥住了拳头。他要打我吗?最后发现他的拳头并没有落到我身上,而是落在旁边的塑料帆布房上。此时,Jamo那座用硬纸板、三合板、捆包用的绳子搭建而成的房子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倒塌了。
“给我住手!”
从屋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但即使这样,Nobo一边看着我,一边继续破坏这个房子。
“你们俩也来帮忙。”
Jamo从硬纸板中爬出来。三人组继续破坏这个房子,他们把车轮子也给弄翻了,最后用脚踢车轮,这才肩并着肩向西口走去。Jamo目瞪口呆地站在变成废墟的家的旁边,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七零八落的生活用品。
“我来帮你。”
我刚想伸出手,脸部泛肿的流浪汉不高兴地说道:“给我住手!再也不要来这里了!你就是个瘟神。”
既然别人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不好意思,因为我搞成这样。”
在这个天还很亮的秋天的下午,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店里,心情跌到了最低点。虽然在这样的时候,外面还是晴空高照,絮状云一片一片悠闲地飘在空中。为什么人类就不能像它们那样,纯洁无瑕地飘浮在空中呢?人类真是麻烦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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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我开始看店的工作。背景音乐又是忧郁的宛如摇篮曲的勃拉姆斯的协奏曲。一架钢琴真的可以慰藉人们的心灵。那种作曲家在晚年放弃所有一切的音乐,正符合我此时的心情。
我一边卖刚上市的丰水梨和长十郎梨,一边想着关于流浪汉三人组、失业证件、零工失业保险的事。好像能连成一幅画,但又好像缺一个角。谁在管理从流浪汉那儿收集到的证件?如何管理?如何每天都能贴上印花纸呢?我感觉三人组做不了这么多事情。假设他们每天需要二十人份的印花纸的话,仅这些就需要花费近三干五百日元。流浪汉不可能轻易拿到这些特殊的印花纸。
我继续寻找着缺失的一角,但答案不会这么轻易地浮出水面。我听完协奏曲,又听了叙事曲和狂想曲,然后又听了第一和第二钢琴协奏曲,但还是一头雾水。到了晚上,我决定暂时停止思考这个问题,等明天再说。或许睡一晚上就可以想出好主意,而且明天可以进行新的调研。
结果证明是我太天真了。第二天,形势转向了不好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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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就阴沉沉的,云层很厚。据天气预报称,关东南部地区的局部会有暴雨。我又一次拜访了名单上列出的四个地址。这次带的便利店的礼物降了一个档次。每次都带甜点,有点太奢侈了。
南池袋步行天桥下的阿元,鬼子母神参道的阿骏,池袋大桥下的阿E,铁路桥下的Jamo,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讲话。连一句打招呼的话都不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