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的一盘只要一百日圆。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客气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你就吃吧。」
我把一串香蕉硬塞给他。年轻人维持着恍惚的状态,收下软绵绵的香蕉。我咧嘴对他笑了笑后说:「不用钱,但是说代价好像有点那个……总之能不能把你的事情将给我听呢?我叫真岛诚,在某本杂志上有个连载的专栏。」
他就这样站着,以发抖的手拨开香蕉皮,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三两下在我面前吃掉三根香蕉后,总算恢复像个人样的表情。
「这是我今天最先吃进嘴巴的东西。谢谢你。如果我的故事还可以的话,请让我帮忙。不过我的生活状况很糟,没办法拿来写什么专栏吧。」
真是个有礼貌到不行的穷人。
我们前往的是建在池袋西口公园内测的东京艺术剧场。这里的咖啡店总是有空位,是车站前鲜为人知的好去处。天气再怎么暖,毕竟还是隆冬。太阳一下山,坐在圆形广场的长椅上可就难受了。总之,那是屁股做起来好像冰到冻殭的不锈钢管长椅。
在位于二楼的咖啡店入口处,他迟迟不肯进店里。
「怎么了?」
他看着橱窗里排列着的蜡质样品。咖啡四百五十日圆,松饼五百日圆,意大利面套餐九百五十日圆。他以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如果进去这里,今晚我就要露宿街头了。我没钱。」
他一脸认真。这次换我惊讶了。
「知道了。我请客,走吧。」
进到咖啡店里,我们可以俯瞰巨大玻璃三角屋顶的床边坐下。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柴山智志,然后在送来的特调咖啡里加入了满满三匙的砂糖。充分搅拌后,他喝了一口。
「好烫,好好喝。刚才的香蕉加这个,就解决一餐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奢侈,在这样的咖啡店里喝咖啡了。」
和我同世代的小伙子,只不过在咖啡店里喝一杯咖啡,就开心成这样。我们的国家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穷困了?
「智志,从刚才你就一直说没钱,你是住在哪里?至少有家吧?」
「我是有个小隔间可以睡,但我没有家也没有自己的房间。因为我晚上是买网咖的夜间方案住在那里。不过从乡下来东京的打工族,大家都过着和我类似的生活。
这是老家在东京的人所无法想象的事,事情变得愈来愈有趣了。我在玻璃桌上摊开小笔记本,开始记重点。
「那生活用品之类的怎么办?」
智志指着脚边的黑包包说:「最低限度的东西都装在这里了。不过,说什么也无法丢弃的东西,就放在投币式寄物柜中。」
原来是拿投币式寄物柜代替了橱子,我很吃惊。
「里头都装些什么呢?」
智志把眼神拉远,凝视着艺术剧场的玻璃屋顶。很多冬天暗灰色的鸽子蹲着身子停在上头。
「国中毕业证书啦、女生写来的情书啦、相簿啦、最心爱的CD或书等等。还有就是用来替换的衣物之类的吧。阿诚先生应该也有说什么都无法丢弃的东西吧?」
谁都有过去,也有一些连结到过去、无法丢弃的东西。如果断绝掉这样的回忆,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我头一点,他露出严肃的表情说:「为了把这种回忆的物品放在手边,每天得要花三百日圆的寄物费,实在很心痛。不过,如果把那些东西丢掉,我觉得自己就变成真正的游民了。」
智志低头喝了一口甜甜腻腻的咖啡。对他来说,这不光是饮料而已,也是补充营养的方式吧。我从出生至今,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没钱的人。
「既然这样,你怎么赚钱呢?」
智志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营业的笑容。
「粗活我做,服务业我做,有点危险的工作我也做,什么都做呀!一直到简讯传来之前,我都无法知道隔天实际上会做什么工作。因此我必须注重穿着,随时保持整洁才行。如果打工地点向BetterDays抱怨,公司就不会派工作给我了。「
BetterDays是这五年左右急速成长、最大规模的人力派遣公司。我记得他们每年营收至少五千亿日圆左右。社长龟井繁治住在六本木山庄的豪宅里,出门都坐劳斯莱斯或法拉利,也有个人喷射机。如果你问我为何这么清楚,那是因为最近那种以嘲讽口吻介绍新兴富豪的节目(那种没水平的节目真的变多了呢!)里,已经报导他到了我看都厌倦的地步了。
「BetterDays的社长是不是那个有胡子、额头特别宽的大叔?」
「没错。不过,我觉得他那么有钱也是想当然尔。」
智志的声音明显沉了下去。从事派遣工作的智志,连自己的公寓都没有,那个公司的社长却拥有根本没必要的个人喷射机。所谓的M型社会,是一出极其愚蠢的喜剧。毕竟BetterDays也不过是一家国内企业而已,我并不觉得社长会为了洽商而到国外去。智志以不甘愿的口气说:「我这里收到的日薪,大概是六千五百日圆到七千日圆左右。但BetterDays却是以一万一千日圆到一万两千日圆的金额承包的。他们只是用简讯介绍工作给你,就要抽走近四成。这样子理所当然会赚钱啊。」
这次我在心底大吃一惊。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因此我对那样的世界很熟悉。我试着想象有什么零售业能够一直维持四成的利润。我能想到的充其量只有珠宝店啦、高级品牌商店啦、化妆品啦这些而已。人才派遣业的收益结构似乎压倒性的高。
「这样呀。那可真是过分呢。」
不过,我太天真了。怎么说,智志的故事不过只是地狱的第一层而已。
我一面写笔记一面说:「你的身体一直都是歪一边的,究竟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