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出来的声音重复了一次:
“我想确定她真正的想法。真岛先生,拜托你。”
这是怎么回事?我既不是婚姻介绍所,也不是在杂志之类的地方不断乱给评论的恋爱达人。我真的只是一个晚熟的、在池袋顾店的人而已。
“我知道了,拜托不要在我们店门口喊些奇怪的话。”
此时,我感觉到老妈的视线从店里传来。那是一种雷达侦测器般的危险压力,而我就像一只被来复枪瞄准的小鹿。
“阿诚,他这样不是很纯情吗?你就先听听看他要讲什么。”
是!主人!在我们家,老妈的命令就是一切。我对那个土气小子说:
“只是听听而已。对于恋爱之类的问题,我真的很不擅长,你可别抱太高期待。”
一个土气小子来找我做笨拙的恋爱咨询。令人烦腻的事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
把店交给老妈之后,我们朝着夏天的池袋西口公园走去。要在户外听人说话,早上的树荫底下是最棒的地点——温度还不是那么高,风中仍然残留着晨间的凉意。由于圆形广场的钢管椅都坐满了,我们在舞台前的楼梯坐下。远方传来喷水池的水柱散落的声音。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今泉清彦,在埼玉县的工厂干季节工。”
然后他讲了一个我听过的精密仪器制造商名称。
“叫我阿诚就行了。”
我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你是在那里打工吗?”
“我是合同工,每半年重新签约一次,一直无法升成正式员工。我认为自己的组装技术在工厂排得进前十名,但是要升正式员工很难。”
这么灵活的雇佣与生产调度方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清彦所担心的,并不是这种不稳定的雇佣形态。
“你的女朋友是谁?”
他沉默地从腰包里拿出一张卡片,我从他手里接过来,上面画了很漂亮的大海、彩虹与海豚,散发着一种直达人心的力量。是一张安全无害的画,感觉可以挂在某家位于高原上的养老院房间里。
“这东西怎么了?”
清彦变得吞吞吐吐。他听了一下喷水池传来的沁凉声音。
“我的女朋友就是把这幅画卖给我的业务小姐。”
乔纳森·戴维斯画展,画廊“Eureka”(注:“我发现了”之意,也是阿基米得在泡澡时发现浮力定律、兴奋大喊的话。),两者我都完全没听过。
“这家店在哪里啊?”
“绿色大道……东口五岔路再过去一点……那个女生总是站在那里发这张卡片……然后,我就……”
经常有青春奔放、穿着紧身迷你裙套装的女生在那一带守株待兔。我之前也路过好几次,但是没有拿过她们什么明信卡。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身体的本能从小就告诉我,免费拿别人的东西是最危险的。
“然后,你跟那女人买了画?”
清彦的眼神往下看,点点头。将难受的部分赶快讲完,对对方比较好。因此,我进一步追问:
“你花了多少钱买画?这张乔纳森什么的鬼画。”
他难以启齿地说:
“五十万元。”
这种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画,竟然要价五十万元。我大感惊讶,看着清彦。他的头依然低着,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我不懂这个手势代表什么。
“什么意思啊?”
清彦以一种似乎也很受不了自己的口吻说:
“一张五十万日元,买了三张。”
“什么啊,那么多?”
这个季节工,是个为了艺术而奉献自己的赞助者。
※
别人的钱倒是看过,但我自己还不曾有过一百五十万元这么多钱。我不由得佩服起他来。
“工厂的薪水有这么高吗?”
清彦默默摇了摇头。
“并不高。由于有的月份有工作,有的月份没工作,换算成年收入的话,差不多是三百万元上下。”
这样的话,就和我差不多嘛,和全日本的低收入者一样。不过,或许那是多年的积蓄吧。
“你是拿现金买的吗?”
“不,三张都是贷款买的。”
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我太笨了,才会难以理解。
“你就这么喜欢乔纳森什么的鬼画,喜欢到要花掉半年收入的地步?”
他又摇了摇头。
“不是年收入的一半。”
“什么意思?”
“贷款要付利息,由于借期很长,三张的钱加起来,一共必须在五年内偿还近五百万元。”
“那是两年的收入啊。真的假的?!”
我用了平常不太会用的字眼:超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