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照信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
这下照信首度正眼看向我和猴子,刚听了一会儿,就见他整个脸色都变了。我问道:
“是纪一吗?”
◇
照信朝我死命地点了点头。我也把耳朵凑向他的手机旁。虽然手机里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多少还是能清楚听出是个男人的噪音。
“照信,好久不见啦。我正在给大家道别呢,你是最后一个。你还好吗?”
那语调似乎是喝醉了,但从口气听起来却易常轻松。我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是一种无厘头的开朗,其实和那网页的黑暗一样极端,根本没理由这样。
我掏出圆珠笔,在咖啡厅专用的纸巾上写道:
“尽量拖延时问,要问出他的位置。”
照信点了点头,我便再度凑向他,竖起耳朵倾听纪一临终前的诀别。
那醉了般的嗓音继续诉说道:
“我妈说你来东京找我了。谢谢你的关心。可是很抱歉,我已经不能跟你碰面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终于发现我是完全无法适应东京的。我已经努力试过了,但最后还得认输。”
照信哽明地要求道: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见个面吧。快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可是纪一已完全缩进自己的世界了。他那沙哑的声音闷声说道:
“噢,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只知道这里有条河。记得你曾说过,这世上有些人即使再拼命、再努力,到头来还是个窝囊废。我原本以为我绝对不会是个窝囊废,但最后证明自己还是个窝囊废。我也认啦,看来即使再活个五十年,我这个窝囊废也不可能走运了。”
如果是我在和纪一通话的话,我一定会大喊没这种事。
但我意想不到的是,照信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他对着话筒说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自己也跟你一样没自信,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昨天晚上我看你那张黑碟时。还在厕所里吐过好几次呢。”
纪一试图掩饰内心的羞愧,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竟高声笑了起来。这是我这辈子所听过最空虚、最绝望的笑声。
“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我是怎么赚到那笔钱的了?或许,那笔钱就是我这个窝囊废这一生一世能送出的最后一个礼物了。反正这样也好,我的身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不过是个垃圾嘛。好了,我祝你们大家幸福。也希望你们把我给忘了。
照信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他怯声问道:
“纪一,你是要死丁吗?”
话筒那边那种无来由的轻松声音回答道:
“对,我就要死了。而且非死不可!”
这两个人,是不是脑袋都有问题呀!一个死意已决却笑嘻嘻,一个不思抢救只知道理解和哭。
我几乎要朝他们两个大喊,但我不能那样做。
直到这时,我才听到照信泪眼婆娑说了一句像样的话:
“好吧,但你死了,我总得带花去凭吊吧,所以请你至少告诉我你在哪里,或者你现在看得到什么?”
纪一以唱着歌般的快乐语调回答道:
“潺潺流淌的河水、噪声吵得要死的首都高速公路、玻璃屋顶的水上巴士、一团不知是金色的云朵还是大便的东西、咕咕叫的鸽子。就这些了,再见啦照信!”
立即我就判断出来,他人在浅草。
因为我也曾在那儿赏过花、看过烟火。
时不我待,我连忙收起桌上的电脑夹在腋下站了起来,招呼照信跟上我,同时向他们俩个说道:
“猴子,拜托你买单了。银治,我会再和你联络。”
照信仍在拼命拨纪一的手机号,嘴里哭泣着喊道:
“纪一关机了!”
我朝他喊道:
“要哭等上了出租车再哭!快走!”
说完,我们就如离弦之箭般跑向艺术剧场后头的剧场大道,我们须尽快赶到浅草。
◇
亏得现在经济不景气,我们出来就叫上了出租车。从池袋到浅草,本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够了。可惜那天的路和平常一样塞,所以当我们赶到浅草的时候,时间已经耗掉了二十五分钟以上。
这个时候,我们在后座上哪可能坐得安稳。照信虚脱般地望向窗外,而我的心却跳得比什么都快。我在出租车上用手机上网搜寻地图。据我分析,如果纪一看得到对岸Asahi大楼上的金色大便,就代表他人在隅田河靠台东区的河畔,而且就应该是在隅田公园里。
如此判断之后,我便在半路上向司机说道:
“快去吾妻桥。”
接下来的事,只能是祈祷上帝让我们能在纪一的心跳停止前找到他了。
可是越在这种时候,文在银治右腕上的死神形象却越是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
桥头很快就到了,我们火速跑下堤防上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