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电子之星 献给宝贝的华尔兹



  她向我们点头致意后,就朝自动售货机旁的祖孙俩走去。我朝蜘蛛文身问道:

  “她是阿利的女朋友啊?叫什么名字啊?”

  蜘蛛坐回地上,朝我回道:

  “她就是松田晴美大姐大。以前她可是美如天仙,曾是我们傲鹏帮所有小弟的梦中情人呢!”

  “阿利过世后,她嫁给了一个姓松田的人?”

  蜘蛛文身拉低帽檐,凝视着烛光答道:

  “是的。志浩大哥是咱们傲鹏的第二代头目,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去开卡车了。他可是一个伟大的男人,他不但对大姐大很好,还把阿利大哥的孩子视同己出。”

  “是吗?”

  我回道。也许帮派的人都比较讲人情吧,我发现大多数街头帮派分子,都非常善待自己人。看来这个题材应该重点在我的专栏里写写。

  想到我的专栏,我就想反正每天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调查一下南条一家三代的情况吧。顺利的话,他们的故事或许还能写成一篇短篇小说,卖给杂志社换钱呢。

  对于每个月八张稿纸的专栏任务,我已经有点腻了。要是能有更大的写作舞台,或许会更让我感兴趣的。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更有出息的嘛。

  ◇

  第二天晴空万里,但温度却骤降至冰点以下。到市场买完菜、又开了水果行的店门后,把看店的事交给老妈,我便前往池袋车站搭车去上野,不消二十分钟,我就已经在上野车站了。这个车站洁净得让人以为这是在梦里。再往前看就是高架铁路桥下绵延的美国街区商店街。虽然圣诞节已经过了,但因为马上要迎来新年,所以这条街的人潮一时半会还是不会减少的。购物人潮把宽四五米的行人专用道挤得水泄不通,头上交错的是各家店员的嘈杂叫卖声。大堆的新卷鲑鱼、鱼子、北海道蟹、烟熏火腿、烤鸡、韩国烤肉排骨,这些看了叫人垂涎的食物,在诡异的红色灯光照耀下显得万分亮丽可口。

  不过我对这种景象可是太了解了,这种红色灯光能使原本一般般的食物变得光鲜亮丽,而等到顾客拿回家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当。

  这些生鲜食品不过是美国街区的众生相之一。美国街区原本叫做“美国横町”,现在这里依然是贩卖美国风休闲服饰的店铺多于食品批发商。他们在铁路桥下的墙面上挂满衣架,鳞次栉比地展示着运动夹克、连帽罩衫、羽毛夹克、皮夹克等五花八门的货色,售价也远比百货公司要便宜得多。

  据说很多全日本最新流行的新款球鞋、进口T恤和牛仔裤,都只有这条街有卖,所以这里自然就成了东京休闲服饰的集散地。而那些穿着宽松牛仔裤或大两号军用大衣的小年青,更是跟一大群不符季节的飞虫般群聚在这些店门口转悠。

  ◇

  我沿路避开人潮,朝ABAB横大楼内的一家名为“格美波”的咖啡店走去。蜘蛛脸告诉我那儿就是傲鹏成员聚集的地方。“格美波”是一家厚木门上嵌有生锈铆钉的咖啡厅,位于一栋有七层楼高的大楼一楼,店内陈设也是十足美国南部风格。走在刷了油漆的木头地板上,鞋底都仿佛要黏在地上了。

  一走进店内,便看到五个头戴傲鹏棒球帽的家伙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望向我,但并没看到那有蜘蛛文身的年轻人。我避开他们聚过来的视线,在吧台一角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点了一瓶黑啤酒,这个时候我还真感觉自己跟个硬汉派侦探似的。啜饮了一口酸溜溜的啤酒后,我向同样戴着傲鹏棒球帽的店长问道:

  “我是一家服装杂志社的专栏作者。我想找人打听一下已故阿利的故事,这该找谁呢?”

  话刚出口,我就感觉自己碰到了一座雪山。他一句话也没回,而且更可怕的是,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见没有回音,我硬撑着继续说道:

  “他的忌日那天,我和他父亲南条靖洋先生在艺术剧场认识的,在那里也见到了他儿子明洋。如果能从这里采访到些什么,我希望把他的故事写出来。”

  这时一个坐得最远、蓄着墨西哥人的八字胡、一脸拉丁裔五官的黝黑帅哥开口了。他问道:

  “什么杂志?”

  “Street Beat。”

  虽然不是什么名牌杂志,但这本街头服饰杂志最近发行量正急速上升,大部分超市架上都看得到。他听了说道:

  “那本杂志我常看。那本杂志最有名的专栏就是“城邦讲述”吧。你就是真岛诚吗?”

  想不到他竟知道我的名字。看来这下采访该有戏了,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然而他目不转睛地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对我说:

  “你的专栏写得很精彩,我们很喜欢看,但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帮你。而且你不许报道任何有关阿利大哥的事。那是我们以前的疮疤,报出来只会造成我们的麻烦!”

  想不到会是这一种情况,吓了一跳的我赶紧用黑啤酒的泡沫润了一下嘴唇,说道:

  “这只是你个人的意见吧,你们上野帮全体的决定又是什么呢?”

  五顶傲鹏棒球帽的帽沿仿佛五张鸟喙般一同指向我,十只眼睛的视线把我盯得浑身刺痛。那个墨西哥帅哥又说道:

  “不要再和我们讨论任何与阿利大哥有关的事。如果你还想写,那就滚出去!”

  对方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当然不能再逗留下去。虽然杯中的黑啤酒没喝几口,但我还是下了高脚椅。反正我最讨厌喝黑啤酒了。

  采访是扑了个空,但收获还是有的。我再迟钝也还是感觉到利洋的故去背后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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