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千篇一律的LV和Hermes,纷纷走过楼下的罗曼史大道准备上班。
估计是通过店里的摄像头看到我在收拾电脑,隼人立刻倒好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了上来。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隼人依旧露出牵强的待客笑容。其实,我连他的本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乐团后天会在池袋Matrix举办现场演唱,我这边还剩了一些票。”
“这样。那我就来一张吧。”
“谢谢啦。可是这样感觉还是太冷清了。阿诚,你和G少年的头目不是兄弟吗?能不能帮我顺便提一下?只要他开口,演唱会的票一定很快就卖完的。”
崇仔那张仿佛冻结于南北极的笑脸顿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那冰冷的笑容简直感觉无法直接去碰触。我真希望能让这嬉皮笑脸的吉他手亲自见识一下。不过说实话,我和崇仔的关系实在没有他形容的那么亲密。
“我看还是算了吧。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基本不可能。要是你还想在这儿待下去,最好还是别打他的主意。”
说完,我拿出钱包。隼人不情愿地点点头,抽出两张票放在我面前。我正想告诉他一张就够了,他却说:
“你肯定要带上女朋友吧?一共八千块。”
考虑到面子问题,我只好硬着头皮掏出八千块钱,看着瘪下去的钱包,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
为了放松刚才疲于写作的紧张状态,我踏进了池袋西口公园。坐在圆形广场的长椅上,闭上干燥发涩的眼睛。那一瞬间,竟然感到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声响,像波涛一样席卷我的周围。
那是被我们忽略的或者说是习以为常的声音。它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我们却没有去注意它。伴随着徐徐的微风,我感觉到了残存的知了清脆的叫声,仿佛可以判断出它们正趴在哪棵树甚至哪根枝干上;伴随着远处汽车的行进声,《教父》的主题曲盘旋到了空中,与气压的流动完美结合,如风一样倾泻下来。当然,还有世界上最自然的声音,来自于微凉的风,来自于树与枝的摇曳,来自于空气的流动。这是一个城市最和谐的状态,没有修饰,只是这样流露到我的耳畔。
我沉醉在这自然的声音中,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才仿佛把自己唤醒。感觉刚才因为过多思索而发热的头脑已经彻底清醒,整个人干净得好像大桶纯净水。深呼吸,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自然的声音能够给予我更多的欣慰了。我好像已经融入到这个城市中,成为它客观存在的一部分。完全放松自己,尽管没有钱、没有梦想,也没有女朋友,附着在池袋底部的生活倒也不坏。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去考虑日本的未来吧!反正我已经无法更堕落,因此也完全不考虑改变自己。
◇
就像路边最不起眼的小石头,它们不懂得自我反省,也没有人指望它们会蜕变成闪闪发亮的钻石。
伴随着轻松的心情,我起身离开池袋西口公园。走到广场的红绿灯旁,那辆手推车又出现在惯常摆摊的位置。被蓝色塑胶布包裹着的纸箱里,摆放着刚上市不久的各类杂志,以一百元一本的价格叫卖。
“嗨!小伙子,你是真岛吗?”
我本来打算悄悄走过去,却突然被一个男人叫住,他的声音深沉而又喑哑。我转过头去,看到一张严肃的面孔以及灰白相间的络腮胡。
“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可以借几分钟聊聊吗?”
他相貌威严挺拔,本以为身材一定很高大,没想到站起身来,还比我矮了十公分左右。身上穿着发旧的牛仔外套和牛仔裤,脚下是一双褐色的西部仔靴。他刚说完话,一个明显是街友的男人便从暗处钻了出来,帮他看着摊子。
“跟我来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权威感。我还来不及思考,就又和他一起回到了刚刚离开的池袋西口公园。
我又一次坐到了圆形广场的长椅上,可以看到公园对面的东京艺术剧场,还有巨大的四角铁柱扭曲变形而成的公共雕塑。环绕在我身边的是这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已经听说了对街友的连续攻击事件吧?我就是想找你谈谈这件事。”
我确实听说过。今夏的池袋经常被人谈起的也就是低腰裤和街友攻击事件了。这类事件已经令警方无所适从。没有赶上末班车的小鬼们,把怨气发泄到睡在公园里的街友身上。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种娱乐的方式。这些事情已经不会出现在新闻版面,可见类似的事件在日本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您贵姓?”
相貌堂堂的男子露出英俊却又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
“在我们的世界里,名字只是个符号,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告诉你我的绰号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男子便接着说道:
“日之出町公园的新叔,大家都这么叫我。至少在这一带,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确实与晚年的胜新太郎已故的日本武侠巨星,以《盲剑客》系列电影为大家所熟知。他饰演的人物“座头市”,为正义而战,行侠仗义,因为其崇高而伟岸的形象,给日渐颓靡的日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几分神似。
“就是那个演出《盲剑客》系列电影的胜新?”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对时代剧还挺熟的嘛。”
我也笑了起来。很有意思的大叔,说不定以后可以写进专栏。但是,关于是否要掺和眼前的街友攻击事件,我还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抱歉,我想我真的帮不上忙。这件事情的被害人和攻击者这么多,而且分散各地,我实在没法调查。还是由警方介入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