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有记住长串数字的秘诀?”
广树听完,坚决的笑转变成了一脸的得意,孩子气十足。虽然我也不清楚怎样才算是孩子气。
“看在你是好人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
说完,广树如放机关枪似的连串儿念道:
“肯德基·SKYLARK·肯德基·Denny's·Denny’s·吉野家·麦当劳·SKYLARK·Mister·吉野家·GUSTO。这就是你的电话号码。”
“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最忌死记硬背,我通常是先在脑子里想像成与之相应的味道,不过并不是去想食物有多好吃,而是要记住它们之间的相互关联性,知道了吗?”
“嗒嗒嗒,”计数器依然在他手中响着。
“不明白。”我确实听得稀里糊涂的。
“你看啊,吃了拉面再去吃冰淇淋,那味道就像吃了什么怪异的药似的,是吧?这就是一种关联。再说麦当劳的巨无霸和吉野家的红,嚼在嘴里感觉就像弄上水后的纸箱子。是不是很简单呢?”
说完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笑。我终于折服了。在离开咖啡厅之前,我告诉他下回一定得好好教教我,没准儿什么时候我的专栏里就会用到它呢。我留在冬季里的路边,广树则迈进了人行横道,他谨慎的步伐如同脚下正踩着一片雷区。十岁少年危机重重的七分钟。终于,他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地铁入口的阶梯里。
那晚手机响的时候,我正拽着客人努力推销,五百块钱一个、跟上了色似的诱人漂亮的粉红色富士苹果。接起电话,是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我不认识,这个年龄的人我只认识我阿姨。
“您好,今天广树给您添麻烦了,我是他妈妈雪伦吉村,吉村是我之前的艺名,自从和现任丈夫结婚以后便改姓为多田。”
广树的妈妈是演艺圈里的人!真没想到。不过她之前好像是演员中的大美女,虽然我对这个圈子不大了解,却还知道她目前常在一个极为好笑的谈话节目中现身一一讲述悲惨离婚的故事,晚上七点整。“趁早和他分手吧,这样的男人已无药可救啦,”类似这种但凡看得见的人都知道怎么回答的话,就出自这位看似十分高贵的中年艺人口中。其实,说来说去她也是不知该从事何种职业来度日的艺人之一。
“没添麻烦。”我说。
“广树回来后说在西口公园交了个朋友,这还是第一次呢,他看上去心情特别好,所以我想当面谢谢真岛先生。不知是否方便?”怎么听着好像就认定我会同意似的,不过见个面也没什么。
“随时都可以。”于是,给了她我家小店的地址。
“西一番街?哎呀,我以前经常去那里玩儿呢。”
这回答让我感到有些惊讶,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高身份的女士来玩呢。不知什么时候电话挂断了,店外有醉客呼喊:
“喂,老板,来几个苹果!”
我想,一个就要他两千块吧。
第二天阳光温暖舒适,时近中午,我正在码放哈密瓜、苹果,还有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橘子,一辆车停了下来。我抬眼一看,一辆超大的黑色奔驰挡在我家店前,同时引来了众多店员与客人们的惊奇目光,愕然地瞪大双眼盯着那部价格不菲且高贵的车子,因为用它简直可以买一栋房子了。司机先下车,然后走到后车门为里面的人打开。一双白色尖头高跟鞋踏出车门亲吻地面。
“请问真岛诚先生在吗?”
娇小的身材,雪白的套装不亚于雪白肌肤,一副太阳眼镜,虽然遮盖了半张脸,但那种贵妇所特有的味道还是飘散了出来。我放下手中的水果起身回道:
“我就是。”
透过黑色镜片,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点点头道:
“上车吧!走,我请你。”
这便是雪伦吉村。
不愧是母子,都喜欢请客。我二话没说就钻进了那辆“金库”。站在店前的老妈,就跟看到当年的占领军似的,释放出严肃的目光,目送我逐渐远去。
车里没有音乐,也没有说话声,难怪坐奔驰车的人都会有“这世界也就这样了”的错觉。转过西口五岔路,车子朝西池袋方向缓缓行进,最后来到东方会馆,艺术剧场对面。司机和车留在停车场,我俩则穿越自动门走了出去。司机的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神情好似美食在前却被主人禁止食用的饿犬,看上去不大像忠诚的人。
东方会馆是一个高级结婚会场,在池袋相当有名气。据说里面有小教堂、宴会厅、餐厅等,不过我从没进去过,每次都是走过看看而已。刚一进餐厅,服务生就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把我们带到靠窗的一张预约席,刚好能够一览曰式庭园。看来雪伦吉村是这里的常客。会场环境和气氛不错,但身穿旧皮衣和牛仔裤的我好像很不适合。餐桌上刀叉排列有序,让我想到了手术室,旁边一只特大玻璃杯,大得几乎能装下一颗葡萄柚。我的胃口大幅度下降。
“喝点酒吧?”
她笑道。然后用长长一串片假名点了葡萄酒。
“真岛先生现在从事何种职业?”
雪伦吉村摘下眼镜,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和广树的一模一样,散发着柔美和一种独特的神韵。也许是由于眼睛下方的深深皱纹,流露出经风历雨的疲累感。雪伦吉村,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却起了这么傻蛋蠢蛋的艺名。
“家里有个水果店,平时就在店里,有时也在时尚杂志上写写专栏。”
我没说也兼职帮人解决难题怪事。她摆出一张佩服的面孔,夸张得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应该是职业病留下的后遗症。“专栏作家”这类的说法,听上去很有魅力,事实上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