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把红色和蓝色的夹克摆在你面前要你选,你会怎么办?
又如果,你的选择关系到你的生命呢?
四周都是刀子和电击枪武装起来的愤怒小鬼,每个人都虎视眈眈你的选择。正确答案可能是红色,也可能是蓝色。小鬼们到底属于哪个阵营,你绝对无法得知。根据你的选择,可能会落入地狱,也可能会被小鬼们热情拥抱和祝福。这是生死攸关的游戏。
太荒谬了。就算是小鬼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憎恨和暴力的火焰一旦燃烧,就不是谁的说教和教育准则可以扑灭了。
所以,池袋的这个春天,不论是上学途中的小学生,还是巷子香烟摊的老奶奶,整个池袋街头,没有一个人敢随便穿红色或蓝色的衣服。甚至连百货公司的婴儿睡衣都只剩红色跟蓝色的卖不出去,有的速食店还因此改变制服的颜色。没有人会笨到为了追求时髦而冒生命危险。
外地人或游客不知道规矩,往往成为攻击的目标。听说有一对不明情况的乡下情侣,因为穿了像斗牛士一样火红的防风夹克,结果被疯狂的G少年拖到巷子里狂揍一顿,导致全身骨折,不但红色上衣被刀割成长条,这对情侣的衣服还被脱下来点火。真是可怜的战争牺牲者。
在池袋,大家叫这次抗争是CIVILWAR,隔着太阳通发生的地下战争。参战双方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内战。太阳通内战。
你问我那时做什么去了?
这问题还真尖锐啊。
当街头内战进行得正热火,满大街警车乱跑的时候……
我,初恋了。
我第一次体会到心灵和肉体双层激荡这种从未体会过的神秘滋味。
世界真是到处开满鲜花啊。
记得那是一个跟夏天一样酷热的五月底的傍晚,对我而言意义非凡的一天。我到附近去散步,目的地是最近才发现的池袋秘境——西口的芳林堂和东口的博雅堂。
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读一点“没有图片的文字书”了!想知道的事跟山一样多,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所以只能是自己到书上去找。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如果换作以前,就算是逛书店,我也只会到漫画区跟杂志区而已。连续阅读数页的铅字这档子事,对我而言就像在游泳池底潜水一样痛苦。不过最近,这种游泳池里的潜水游戏已经被我玩得越来越熟练了,“换气”的间隔时间也渐渐加长。现在,就算是我这种家里连本像样的书都没有的混混,也可以一口气读个数十页,有时甚至可以上百页。真是人间的奇迹。
第一次遇到加奈的那个傍晚,记得我也是拎着书店的塑胶袋。历史、法律,还有一本或许叫《天使乐园》的黄色小说。虽然我早就忘了那时所看书的内容,但有关加奈的一点一滴却丝毫也没有忘记。因为在那之后,我回忆了不下数百次。每一次回忆,都会使我对加奈的印象更加鲜明。她拘线条、她那微带湿润的色彩和瞬间冰冻起来的加奈身影。
啊,那就像是水早的宗石一样。
那天傍晚,像往常一样终于结束了书店探秘,缓缓地走回我家水果行。整个西一番街都是微暗的,我家那破败的水果店却不知为什么居然看起来特别显眼。定睛一看,才知道那种光线有些奇怪,因为那根本不是自然光,而是跟洪水一样的强射灯光。我家又不是那种有彩色照片菜单的水果专卖店,只不过是路边摊一样的水果店而已。镁光灯使得西瓜在强烈光线的照耀下泛着近乎黑色的光芒。
“你在干什么?”
我向站在店前面的那个男人问道。
光线是从男人肩上架着的一台摄影机(大得不像话的Sony专业机型)放射出来的。因为反光而看不清男人的脸孔,不过头发是长长的黑人卷卷头。Lee靴型牛仔裤,鞋尖是垫了铁板的黑色工作靴,灰色混纺长袖圆领运动衫卷到手肘,可以瞧见他结实的手臂。
那家伙倏地把摄影机转向我。来了个突如其来的光线攻击。
“别动,就这样看着镜头。”
我大吃一惊。竟是女人的声音。
“我倒想问问你是干什么的?”
老妈抱着双手,事不关己地在店里头看我们的热闹。路上行人也背转过头,从我们身旁快速通过。我傻傻地至少盯着镜头十秒钟。
那个女的终于停止拍摄。把她的右眼从视窗上移开,抬起头来看我。强烈的卤素灯熄灭,这回我终于看清楚了,的确是一张女人的脸。
脸型瘦削,肤色极白,修剪整齐的半月眉和细长的眼睛。偏中性的脸孔上,只有嘴唇鲜红欲滴。个头很高,跟模特儿似的,接近一米八,几乎跟我一样高。好大“只”的女人。应该有二十多岁吧?细细看来,竟还有那么点味道。
“不好意思,忽然把镜头对着你。不过,我是有事想拜托你的。”
她以强势的口吻说完,就从牛仔裤后袋里掏出一张变得弯弯的名片给我,我不知为何想也没想地接了过来。在这张还有点温热的名片上,写着“摄影记者·松井加奈”,下头是一排手机号码。
“你要拜托我的工作是指什么?”
“我想把最近发生的池袋少年们的抗争事件整理成一部纪录片。有人告诉我,你对这地区的青少年了若指掌,是最佳的导游人选。”
“谁跟你说的?”
“池袋警署吉冈先生。”
真是拿这位大叔没办法。我又想起绞杀魔事件时那个衣服上落满头屑的家伙。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吉冈介绍的,我也得给个面子,毕竟说不定哪天又得麻烦吉冈静冈嘛。
我说要先跟她谈谈才能决定,加奈的新闻特性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