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我的房间。
我的单人牢房。
下周一开始,我们改变了行程安排。我傍晚稍早先去和范家,之后回家一趟,接近凌晨时再去7—ELEVEN接替猴子的侦查。
我坚持每天造访那栋公寓,偶尔还会把我那水果行里最贵的水果带给他们母子俩吃(当然,我并不知道和范是否吃了)。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已经很少想到当初的目的了,我并不确定和范知道些什么。但是每天例行的侦查工作实在很无聊,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事,再加上忘不了他母亲的泪水,也或许是因为猴子说的那些话,把我的门打开了,然后又想去把和范的门打开。
每天都是和范母亲开门,然后我进玄关,看一眼客厅桌上他母亲为我准备的茶水。然后径直走到和范房间门口,在地板上坐下。后来他母亲来拿了个靠垫给我。我就这么倚着门自言自语,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传来电视机里低沉的声音。
对着白色的门,我像一个单口相声演员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中学同学后来的生活。谁和谁先结婚后办证、谁加入了自行车队、谁当了应召女、谁自杀了、谁现在上大学了、谁出门去打工了……
我也说了池袋的事。电玩中心的大头贴和不良少年,中学时全班一起去过的阳光城水族馆,暑假骑自行车去过的小石川植物园和六义园,跟人约好抱着必死决心去买色情书刊时遇到的书报摊那个凶巴巴的大叔,优等生和范竟敢一个人去买SM杂志,最后得到众人一致景仰的事(虽然大家当时都搞不懂红色蜡烛为什么可以让人爽歪歪)。
那时夏天傍晚的光线和空气。早晨教室里整整齐齐的桌子和椅子。体育服的臭味和体育馆地板的冰凉。游泳池里微温、透明、充满弹性轻抚肌肤舒爽异常的水波。
话匣子一打开,回忆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我同时也跟和范说了刚混黑道的猴子,而那个黑社会野丫头公主失踪的事,我也绘声绘色地跟他说了。然后是我自己,包括夏天的绞杀魔、看店时的苦闷,以及现在不清楚的未来的烦恼。
我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和范,虽然每一天真的像白痴一样,不过我觉得只要每天有钱花,找到真正想做的事,这样就很幸福了。
然后,秋天里,又一个七天就这么过去了。
和范那紧锁的门依然没有打开。
侦查一直就这样进行着。星期六晚上的7—ELEVEN是附近年轻人的集会沙龙,G少年和少女们坐在停车场说着别人的传闻或鬼扯淡,我和猴子也加入他们。这种没有营养的聊天一直进行到早晨。塞满食物和饮料的自动售卖机就在旁边。正当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人突然开口道:
“前几天那个嗑药的,你们还记得吗?听说他现在住院了。那种人就是活该,现在想嗑都没得嗑了。”
“哈哈,那岂不是正好?听说要戒强力胶,最好的办法就是躺着睡大头觉!”
“我还听说他因为口渴得要命,还把医院里的点滴给喝下去了呢。”
昏暗的停车场响起了一阵哄然大笑。我对那个嗑药的不感兴趣,倒是对那个持刀的美男子比较感兴趣,所以问道:
“那天动刀子的家伙,大家知道他是谁吗?”
在场的G少年们纷纷摇头。看来那人似乎不是这附近的。
“那你们听过幽灵旅行车的事吗?”、
这次大家都一起点头了。我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大家既然都知道,其实就等于没有人知道。果然,每个人说的故事版本都不同,这种瞎编式的午夜怪谈,经过他们的一番添油加醋,气氛倒是热烈了起来。开头跟你们说的那个幽灵旅行车的传说,就是我把这天晚上听到的诸多版本加以改编而成的。虽然充满娱乐价值,但对于寻找公主一点帮助也没有。
周末休假之后,星期一我又来到和范房门口说了一个小时,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和范房里好像有一丝动静,我侧耳一听,那是像闪电一样快的开锁声。
我大喜,从门缝里问道:
“和范,我能进去吗?”
“嗯。”
我把木门推了一下,比想像中轻。
房间有六个榻榻米大,满屋子都是电脑、录影带、CD和漫画,简直连地板和墙壁都看不见。在紧闭的窗帘前有一个三脚架,上头挂了一台比较罕见的望远镜。望远镜前端跟螳螂的前臂一样,朝上伸出了近一米。和范靠着室内躺椅,看着房间角落的电视机,两台十四寸的电视机和录影机横向并排着。
和范全身穿着黑色长袖圆领套衫,原本瘦削的背部现在脂肪隆起,茂盛的头发长及腰间。他并不看进屋的我,只是背对着我说道:
“坐吧。”
“我在想,为什么你今天会开门呢?”
“因为你赌赢了。”
和范的声音变得又细又尖,也许是因为长期不说话的结果吧。
“赌了吗?赌了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因为我用望远镜在观看。你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站岗,对吧?你是想知道7—ELEVEN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吧?我跟自己打赌,如果你到我家这来没超过一个星期,我就什么也不讲。”
果然是全班第一名的风格。
“呵呵!到今天是一个星期又一天了吧?对了,这个望远镜怎么这么怪?”
我好奇地起身去看望远镜。上面有一个奇形怪状的控制杆,刚想要摸摸看时,和范叫道:
“不要乱碰!这是苏联军狙击手专用的潜水望镜。焦距很难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