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最终夜 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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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餐馆后,和前辈在尾道站前分别,我越过线路朝向山手町。宿处就在千光寺公园的旁边。

  夜色已深,山坡上的町落已经寂静无声。橙色街灯照射下的石砌的小路,珈蓝堂般的寺庙内只我一人走过。再遥远的街道都被同样的夜色包裹,无数的人们以他们的梦连接在一起。这方永远的夜是否才是世界真正的姿态呢。

  就是这个时候【夜行】的字眼在我脑中浮现。

  ○

  那天晚上,我在住处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那种寂寥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在被子中辗转反侧后,那个在昏暗坡道上所见到怪异的人影显现在前仿佛对自己说着什么。那确实是个女性。她翻身转去的那个瞬间,不停的在脑中出现,那阴森的印象,让人想起在英国所见到的一副铜版画。

  那是我的师傅装饰在办公室内的一副古老的作品。

  以黑色边框装饰的大庄园住宅,十九世纪初完成的作品。在专门从事地质绘图的商会中工作的父亲,在搜集的旅程摆放英格兰某个乡下的时候,从当地的收藏家那里买来的,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就是描绘地方房屋以及庭院的绘画。最前面是小亭子,一个年轻女性伫立其中的平凡构图。

  “这是鬼画哦,KISHIDA桑(岸田的罗马音标注)”

  而师傅接下来所说的,怎么看都像是那种老套的【被诅咒的画】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家的姑娘失踪了。失踪数年之后的时候,她父亲即屋宅的主任,拜托其贵族朋友作一幅画。他是个小有名气的铜版画作家。谁知就在铜版画上色完成的第二天,那个贵族一眼看到自己的作品,【是她!】大叫一声随后倒地。据说描绘的只是屋宅和庭院,而那个女人是突然在画中出现的。这种事情虽然是谁都不相信,而那个铜版画家再也没有变的正常,一边说着谵言就那样死去了。据在他临终现场的人所说,数年前因为变心的原因最后把那个屋宅的姑娘杀害的就是自己,他这样告白了。

  “所以,在他作品出现的,就是那个姑娘的鬼魂了。为那副画中的姑娘 所吸引的话,她就会慢慢转过身来的样子。而当完全能看到她的脸的时候,那个人就会被带入画中。你也要注意”

  说完,师傅闭上一只眼。

  当然,我是不会相信这样的故事的。

  然而,在师傅的办公室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被其吸引了。我有去确定那个女人是否有转向这边。铜版画中一点点转身的女性。她就要把我虏如画中。

  尾道的旅店度过这样一个无眠之夜,那个关于被诅咒的故事,也莫名染上了不少真实的颜色。

  我渐渐有些迷离。

  梦中我在京都的家里。

  也就正像现在一样,靠在沙发上。望着昏暗的庭院。屏息等待着。虽然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静耳聆听之时,走廊内的门倏然打开的声音。有谁悄然滑进里面那个黑暗的房间,蹑足而行。很快显出的是白天在美术馆看到的那个女生。她靠近我一般屈腰细声道。

  “世界总在夜中”

  那个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

  从那个不吉的梦醒转来的时候,猛烈的心跳几乎带来刺痛感。她靠近过来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寂寥感和欣喜感仍旧残留在此。我掀开被子起身窗外的天空已经不知不觉间鱼白。

  我决意出去散步,从清冷的旅店脱身。

  清晨切身的空气中,昨晚像是沉死一般的町落,似乎正一点点恢复活力的感觉。野猫一群群在废屋的庭院里蠢蠢欲动,清晨前往寺庙参拜的老奶奶们出现在视野。天空一点点增加明亮,从水底浮上一样的町落轮廓渐渐分明。朝雾中还在繁星点点的街灯显得分外美丽。那,就好像是被放逐的【夜】的最后一丝具形。

  很快我走到那个返回旅店路途中的长长的坡道。

  爬升在坡道返回旅店的途中,张开雨窗的让人感怀的声音传来让我停下脚步。青瓦片屋顶早就的古旧房屋伫立在旁。打开雨窗的是二楼的窗户,年轻的女子活力十足的探出身子,望着由夜转昼的海面。炫照町落的曙光绝美的染红她的侧脸。

  “是那个孩子”我这样想到。

  那个昨天白天,在美术馆聊过天的女高中生。

  从没有像那个瞬间一样那么切身的感受到清晨的真意。动荡的夜间,那些让我惊惶的幻梦女性已然消融,只剩那个从二楼探身而出的女子的面影。我茫然的抬头望去,她注意到了站在坡道上的我,【早安!】对我笑着说。

  夜已经结束——

  我这样想到。

  ○

  岸田氏指着桌子上的铜版画。

  “从尾道回来完成的就是这幅作品”

  和她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岸田氏这样想到。

  然而随时间的迁移,又会悔于只和她进行了聊聊数语的交谈。京都的画室里一个人熟稔习作的时候,脑中浮现的往往是那个尾道的清晨,这种思绪每逢回顾【尾道】这样一幅作品时候又会加深。

  柳画廊的主人对这个作品进行褒奖时说道。

  “【曙光】的题目又是怎么来的”

  照耀町落的初现的光线,只为期一度的清晨。

  然而那时候想要开始创作连作的切入点还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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