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团里的时侯,两派顶多是说话带刺爱互相挖苦。到了现在五月,两派用难听的字眼对骂已经不稀奇了。如果是创作论的舌战我尚可理解,然而互呛的主因通常是嫌对方吵或太嚣张,净是这些无聊的理由。
在漫研拿来充作社办使用的第一预备教室里,纯阅读派占据教室前方,创作派则占据后方,彼此进出都分别使用不同的门。我很清楚自己被视为创作派代表人物,但这种区分实在蠢到极点,我总是从距离近的门出入。而我的举动似乎显得更像在挑衅。
在古籍研究社与大家为折木的心得文笑开怀后,我也去了一赵漫研社办,一如往常在窗边的位子,在笔记本上写下接下来要画的漫画点子。这阵子画的作品舞台都是现代日本,偶尔该转换风格想一些可以画奇形怪状物件的故事,于是我随手写下闪过脑海的关键字,像蒸气电脑、大时钟(非常非常巨大),或是用上了整条街的自动煎蛋机。我见到人影落在笔记本上,于是抬起头来,同是二年级生的浅沼同学就站在我面前。
「可以打扰一下吗?」
在漫研构思漫画点子没什么好害羞的,但我的手仍反射性地阖上笔记本。
「好啊,怎么了?」
浅沼同学在附近拉了一把椅子,隔著桌子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她稍微压低了声音。
浅沼同学生得一张瓜子脸,有双微微的丹凤眼,嗓音尖锐。她也曾创作漫画。她画漫画的资历应该很长,动作十分老练,下笔没有犹豫.,慢手慢脚的我也有几分羡慕,但在内心深处却觉得,她要是画图能再仔细一点,画出来的漫画也比较幸福。我曾经数度将这种想法化为言语直接告诉浅沼同学,她却总是笑著带过,最后开始摆出不耐烦的表情,因此我后来就放弃灌输她自己的想法了。
在文化祭与河内学姊起冲突的虽然是我,但后来在想亲自创作漫画的派阀中,最积极争取漫研主导权的人就是浅沼同学。我想浅沼同学应该是想改变漫研一时之间光是持有沾水笔就会被白眼的风潮,为今后即将到来的学弟妹打造一个可以安心创作漫画的环境吧。这是回避复杂的人际关系,埋头随心所欲创作的我所做不到的举动,我对浅沼同学的志向是既尊重又尊敬。
浅沼同学开宗明义地对我说。
「我之后要出同人志,也想跟伊原你邀稿。」
我不禁左顾右盼,不过似乎没有人在注意我们。这还真是天外飞来一笔。我的确把自己的漫画拿去发行过同人志,但我没跟浅沼同学合作过。
「同人志……你要怎么卖?」
浅沼同学像我一样匆匆望了一下预备教室,哀怨地开口。
「再这样下去,今年文化祭地只会出评论。都进了漫研却不能画漫画,哪有这种道理啊?既然如此乾脆我们自己出吧。」你说是不是?」
「你要创办一个跟漫研划清界线的社团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瞒著其他人做出一本同人志,用神高漫研的名义拿去夏天的贩售会上卖。我要用那本同人志,向大家宣导漫研可以画漫画,甚至本来就该画漫画。」
她的话让我愣住了。藉由出其不意来制造既定事实,将局面导向对我方有利的状态,这说起来不就是政变吗?虽然非常悲哀现在的漫研确实一天到晚在派系斗争,但我至今未曾察觉到自己创作的漫画,可以对纯阅读派构成攻击。这么说来在现在的漫研里,创作漫画这件事本身就能被视为一种宣导,应该说理所当然会成为一种宣导。或许是我心思太单纯了吧。
「……阵容还有哪些人?」
在我的询问下,浅沼折起手指跟我一一列举名字。
「我,田井、西山、针谷,以及你。我还打算再找几个人。」
这些人的确都是创作派的社员,但据我所知,能画出一定水准的作品的人,就只有我与浅沼同学。田井是新生所以我不清楚,但她也说过自己没画过漫画,想进漫研学习。西山同学与针谷同学都是二年级,我记得他们只画过单图。
「所以她们也能画连环漫画吗?」
浅沼同学轻轻一笑。
「应该没办法,但也用不著要她们画长篇。四、五页就够了。要不然也可以画跨页两页。反正重点是要尽量拉人参加。」
就算西山同学与针谷同学至今以来只画过单图,就这样断定她们画不了长篇很没礼貌,我很希望浅沼同学告诉我她们有这个能耐,然而她的回应却暗示了重点不在画不画得了长篇。既然她的目的是拿出实际成绩,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浅沼同学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疑虑,转换口气要安抚我。
「用不著自己从头构思啦。我已经决定好主题了,随便画画就好。」
我还没有资格为自己的创作引以为傲,但我仍有股冲动想反驳她:漫画不是随便画画就能画出来的东西。浅沼同学应该心知肚明,我选择相信她这么说,只是被逼急了。
我姑且向她确认:「主题是什么?」
「我想定成『漫研』。」
我忍不住哀嚎。
浅沼同学加强了语气
「不定这种主题,我们社团根本出不了一本书,我不否认出这本同人志是为了作出成绩,但这是个打著神高漫研招牌向读者展现作品的机会,毕业以后一辈子都遇不到了。我不要这样。伊原你也一样吧?」
虽然我没特别希望打著神高漫研的招牌,但要是能让多一点的人读到我的漫画……果然很值得开心。
「你意下如何?」
我心动了。我还是不希望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