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当时的我说话比现在还不知修饰。
「你说什么蠢话?」
我只拋下了这句话。
于是我们顺利将两块组件刻好了。我刻的部分跟三岛刻的部分品质有些差距,但至少都符合设计图,成品也令自己服气。
其他组都努力赶工完成各自的浮雕。弯弯曲曲形成环状的藤蔓,以及占据木板一半以上的硕大葡萄逐渐齐集。
终于到最后缴交期限
大家直到那天才发现问题……拖到最后才交出作品的组别,交出的作品乱七八糟。
那一班负责装饰镜子下缘。鹰栖同学的设计图上,横向延伸的藤蔓在中途一度大幅下垂,再沿著弧线上攀。下垂部分的顶端,不知为何相当尖锐。把藤蔓的下垂与上扬刻出自然感绝非易事,但跟我们负责的「麻雀」比起来应该是无庸置疑地轻松。
他们交出的木板上,就只有笔直一条横向的藤蔓。正确来说看起来甚至不像藤蔓,只不过是在木板中央随便刻了一根棒了。
这块浮雕是份完全无视设计图、偷工减料的作品。我还记得细岛同学收下作品以后气得满脸通红。他毫丕意外地吼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别创刻得好不好,你们根本无视设计啊!」
然而缴交作品的男生顶著「世上再也没更无聊的事」的表情,跟细岛同学回嘴。
「可是弯来弯去刻起来很麻烦。」
这块深雕正是折木负责的作品。
没时间重刻了。外框须在交出镜子前完成组装。我们只能直接使用折木的作品。
我也参加了组装浮雕的过程。场地在体育馆,我们首先在地板铺上报纸,铺满报纸的空间足够放下镜框后,再把从各班收集而来的组件排好。组件上都有流水号,只要依序排放即可。
等到试排的成品组好以后,再分别抹上接著剂黏合。基于接著剂功效太强很危险,这项任务由老师负责。老师带著手套握著刷子,弯下腰来黏接组件。以我为首,参加这次组装作业的学生,都站著观望老师工作。我记得这是在书短夜长的冬天,外头已是一片漆黑,印象中还积著雪。
涂完接著剂的老师缓缓伸著懒腰说道。
「完成啰。」
接著剂乾燥之前不能轻易移动镜框。我们始终维持站姿,低头望著躺在报纸上的装饰镜框。我早就默默感觉到,组装作业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人手。
不过我觉得在场学生之间,都共享了一种难以尝喻的成就感。我听见隔壁班的男生交头接耳:
「不错啊。」
「的确。」
事实上以中学生的作品来说,镜框的确做得相当精美。
在完工的外框中,我跟三鸟负责的部分特别美,美到我敢自夸。我非常满意。我们的作品美到反而跟周围的组件显得格格不入,堪称提我们的得意之作。
反观在数十块组件中,也有些刻得不好或者太过马虎的部分。比方说藤蔓浮雕的部分下手太轻,变得特别显眼的组件。或是用简陋的网状刻痕来呈现整串葡萄的组件。还有些组件的藤蔓与叶片没有相连,让人疑惑这叶子怎么会浮在空中。但不能否定折木的「棒子」在这里头是最为草率的。
然而我却也稍微感到放心。因为在一片呈现新艺术风格的曲线群之中,确实只有折木的藤蔓笔直无味,但看起来瑕不掩瑜。折木负责的组件位于镜子下缘,很幸运地位在不显眼的位置。而且至少那条藤蔓跟左右还连得起来。我以为这样大家就不会骂「只有五班在偷懒」。
接著剂需要花上两、三天乾燥,那天我们已无事可做。就在我们收拾多余的报纸准备散会之前,鹰栖同学进入了体育馆。
我当然听过鹰栖同学的名字,但三年以来我从没跟她同班过,到了此刻我仍无法把名字跟长相对上。在我想像中她是个有艺术家风范的纤细女孩,然而鹰栖亚美同学实际上是个五官挺拔的人。组装工作人员其中一人低喃「是鹰栖同学」,我才第一次知道她就是鹰栖同学。
她不是独自一人,跟著疑似是朋友的三个女生一起现身。她向组装工作人员搭话
「唷?完成啦?」
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轻佻,我感到浑身不对劲。以葡萄藤为主的平稳设计与她的笑声,在我的脑中实在搭不上线。
鹰栖同学与女生三人组笑著走向镜框。
我觉得鹰栖见到这个成品应该也会感到满意。虽然有些地方不漂亮,说到底也是团体合作的成果,难免会有不够完善的地方。虽然我们没能百分之百实现鹰栖同学的设计,应该还在接受范围内。其他参加组装过程的成员也和善地接待她们。
然而当鹰栖同学俯视浮雕,她的笑容却瞬间凝结。
「咦……」
我还记得她的表情豹变,令我心一惊。见到她那张铁青的脸,我顿时问明白这就是人家说的「血色全无」。她甚至还有些踉跄。
鹰栖同学举起手臂指向镜框的某处。
「这是怎样?」
指尖指向的地方正是出自折木手笔的打混组件。鹰栖同学发出了轰动整座冬季体育馆的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会刻成这样!好过分,为什么要乱搞,好过分!」
女生三人组慌慌张张地安抚陷入错乱的鹰栖同学。怎么啦?冷静点。她们用各种方式安抚她。
谁知道鹰栖同学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