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眞严厉。」
我的说话方式可能不够体贴,但那也是里志自找的。他自己只肯说表面理由,我也只能故作见外,告诉他我没这个义务。
见外的应酬告一段落,我瞥旁人一眼说道。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著我?」
「什么瞒不瞒的,你是什么意思?」
撇开凭空冒出的问题选票,里志的话还有两个疑点。一个我刚才也说过,为什么要找我来商量这件事?另一个疑点则是更基本的问题。
「少给我装傻。选举事务是选管会的问题吧?打从一开始就跟你无关不是吗,福部副委员长大人。」
根据里志的说法,正副总务委员长仅是以监票员身分出席。选举舞弊确实是问题,但里志这家伙却对想解决这个问题的理由三缄其口。
宣称自己的个性比较倾向官僚的里志,不可能是纯粹为了伸张选举公正性而越俎代庖。若是牵制选举管理委员会的权力,想以总务委员会的身分介入问题……这种假设并非站不住脚,不过这种妄想可以乾脆拋诸脑后。尽管里志本人也承认自己升上二年级后心境产生变化,但我实在不觉得他内心深处跟著改变,平常再不正经也不会示弱的里志在晚上打来求助,表示这件事还有内情。
「你隐瞒了你自己想解开这谜团的理由。」
里志露出难以察觉的苦笑。
「眞是难逃奉太郎的法眼。」
我也笑了。
「这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诈。」
「也是。我本来还以为骗过你了,果然行不通。」
里志踩著某种特殊的步伐,飞快地向前走几步,转身面向我后倒退走了起来。
「找你商量却没坦白一切,是我不好。奉太郎会生气也有道理。我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心情有点那个。」
我很想告诉他光讲「那个」谁听得懂,但毕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仅管令人火大,但我能懂他的意思。
「说得委婉些,选管的委员长是我没什么好感的类型。」
里志将手架在后脑勺娓娓道来。
「这人就是爱虚张声势,明明只是个高中里头的委员长。该怎么说,他是非得告诉按普通步调做事的人『少给我拖拖拉拉』才肯罢休的类型言口头禅是『少给我擅作主张』、『你自己判断』,光今天开票就听到五次了。」
我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个性的人,但还是第一次听说同年龄层里头有。如果里志的分析正确,这家伙堪称我最头疼的类型。然而里志又道。
「即便如此,就跟奉太郎说的一样,那也跟我没关系。
「这么说来……感觉还有另一名登场人物了。」
「你眞敏锐。」里志竖起拇指。
「是一年E班的选举管理委员,名字我不知道。我可能听过但忘了。是个做事乾净俐落的学生,答话时总恭谨地说『好的』。虽然人概跟我不对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会妥善完成分内事,或至少努力完成分内事的学生。忘了说,他是男生。个子很矮,跟中学生一样。」
「我差不多了解状况了。」
「是吗?你还是听我说完吧。不知道是这个一年级效率很高,还是他的班级态度非常配合,他是第一个来会议室开票所的人。接著我自己是觉得委员长宣导不力,这位一年E班的学弟弄错流程了。」
里志在自己的身体前方,作出彷佛抱著一个看不见的箱子的手势。
「我想奉太郎投票过也知道,神高选举是将票投进专用票匦。再把这个箱子拿到会议室……重点来了……要在监票人面前打开票匦。谁知道E班的学弟在我们这些监票人抵达前就打开箱子,把内容物摊在桌上。」
我略为思考后开口。
「我觉得这听起来也不太严重。」
「我也这么想。监票人的工作主要是在票匦拿到每班教室前,以及从每班教室收回打开以后,确认箱子里头是空的。我也确认过E班学弟打开的箱子是空的,其实还算按流程进行。可是选管委员会长却主张既然都在监票人缺席时拿出内容物了,我们无法断言这箱的票没被灌水。」
这样啊
「先不管流程,说E班的男学生是犯人仍有许多疑点。」
「每个人都这么想吧,我也是。然而委员长不这么想。他认定其他步骤全都按照流程,没有混入假票的时机,选举出错只可能是他害的。委员长痛骂无法回嘴的学弟那语气,眞是极其恶毒啊。」
里志的话告一段落,又精简地补述一句。
「一年级都哭了。」
「……原来如此。」
明明既没有人拜托也不属于自己的职责,里志却想为了那名被选举管理委员会长痛骂、硬是被推卸远超过自己失误责任的一年E班学弟,为了那位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学弟,想证明还有别的时机能混入假票。
我实在目瞪口呆,仅说得出这句话。
「你……真是本性难移。就想在背后逞英雄。」
他回我一个苦笑。
「别这么说,我没想这么多,有点不爽罢了。然后让我辩解一下,我原本也不觉得这件事非得仰赖奉太郎的智慧。这问题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结果我错了。我们学校的选举意外地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