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在当时恰巧放下手里的书,一定有机会留意到来电铃声,或者是放在坚硬桌面上的手机震动时所发出的、连我这种没用过手机的人也听过的「噗噜噜——」声响,而且实际上我就听见了千反田接下来的那声「是」。
换句话说,那支手机没发出任何声响,或者只发出很小的声响。那是为什么呢?
「如果那支手机是大日向的,就说得通了。」
「大日向同学的手机不会响吗?」
「怎么可能?不是的。你回想一下,当时大日向的手机摆在哪里?」
千反田很快便回答:「在桌上。她坐下来的时候放上去的。」
之前有一次大伙儿在社办拆了鹿儿岛名点来吃,当时大日向在坐下前也是掏出手机放到桌上。我不记得她穿便服时有这个举动,这可能是穿水手服时的习惯。
「然后昨天桌上还摆着你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放在上头的手机多了缓冲,振动声响被吸收掉而变得很小声,我才没听到。」
登门拜访别人家时,对方的电话突然响起,而电话旁又只有你一个人在,不见家里其他人,这时会怎么做?其中一个方法是当作没听到,等到铃声停止;要不就是接起来后告知来电者目前这户人家没人在,无法接听电话。实际上,先前我们到「步恋兔」当试吃客,拜访亲戚的千反田就是代接了人家家里的电话而迟些告辞。所以昨天大日向的手机有来电时,千反田可能也是抱着想帮忙的心情代为接起电话。
只不过,这些心路历程不是一句出于善意便能解释得清的。
「昨天你接起电话时,大日向当然不在场,但她不是回家去了,可能只是去一下洗手间还是怎样而暂时离开教室,很快便回来了,刚好撞见你正在动她的手机。」
千反田微微点了个头。
昨天听到那声「是」之后,我因为觉得灌进教室的风很冷而走过去关上窗户,而当时教室内流动着风,表示那时地科教室的门依旧开着,可是后来伊原进来的时候,我记得她是拉开教室门走进来的。
这代表,在这段时间内,势必有人拉上门。
应该是大日向吧。她暂时离席后回到教室,然后再次离开,这次却是收拾好准备回家,门就是这时被她拉上的,然后她在走廊上遇到伊原,跟伊原说自己不入社了。
「大日向同学的手机摆在字典上头,突然开始振动。」千反田娓娓道来:「因为大日向同学去洗手间,没人接电话,我也觉得擅自接起来不太好,可是一想到万一是什么要紧事……总而言之我拿起了手机,然后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键,振动突然停了。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应了声,但我会说出那声:『是。』应该是因为我觉得先出声的话,对方就会晓得电话接通了,但电话另一头的人却没有开口。
毕竟是别人的手机,我不好拿来贴在耳朵上听,所以我把手机平放在手掌上,竖起耳朵听对方的反应。总之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不能弄坏人家的手机。我有听到折木同学你喊我,现在想想,那时应该立刻回头请你帮忙才是。」
不过当时千反田一定以为电话接通了吧。她一心留意对方的反应,没想到可以和我商量也是情有可原。
「你把手机平放在手掌上,然后呢?对方什么都没说?」
「是的。」
我想,千反田恐怕根本没有「使用」大日向的手机。
我玩过里志的手机好几次,一些基本功能等等还算了解。我想大日向的手机会振动,不是因为有人打电话来,只是收到了简讯;千反田也没有乱按到什么按键,而是简讯通知的振动本来就会在固定的秒数后自动停止;又或者真的有人打电话来,却在未接听超过固定秒数后自动转至语音信箱。无论哪种情形,千反田都只是把手机放在手掌上,不算接起电话。
可是大日向却无法得知这段过程。
「后来大日向同学回来看到了。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视线,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从我手上拎走手机,以几乎听不见的冰冷声音说了句:『再见。』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真的好蠢,那一刻才察觉自己闯了大祸。」
「不过是支手机呀。」
「我也觉得那只是一支手机,但是,」千反田挤出笑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她喃喃地继续说:
「因为我没有手机,没办法体会手机对大日向同学而言有多重要。我后来才晓得对有手机的人来说,那可是相当于日记一般的私密东西。不,说不定还要更宝贝。不是有这种状况吗?未经允许看了朋友的日记而导致两人绝交。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我明知道这一点……大日向同学会生我的气是当然的。」
我可以理解确实会有这种事。
「然后呢?你决定怎么办?」
「等一下回学校后,我想去找大日向同学跟她道歉。昨天我连一声对不起都没能说出口……」
千反田当然会这么做。诚心诚意地道歉之后,或许能够得到对方的原谅,但前提是她们的问题只是单纯地起因于这起手机事件。
昨天发生的事,不是千反田与大日向之间的问题症结点。大日向看到千反田动她的手机想必很生气,但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真相的全貌。我开口了:
「别去找她吧,没用的。」
「我知道,」千反田微微点头,「折木同学你说不是我接了电话的关系吧?如果真如你所说,的确道歉也没用,可是这就表示……」
她沉默了下来,思索了好一段时间。
平常对很多事都有点迟钝的千反田,这种时候却特别敏感。她突地抬起头看着我,一脸寂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