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方向,搞不好是单纯地收费员上门还是邻居送社区传阅板来,错就错在我先入为主地觉得她这指令有鬼,再怎么说怀疑亲姊姊也太过分了。
我如此说服自己,但还是抹不去心上不好的预感,频频在意起时间,更觉得时针移动得缓慢无比。
不知怎的没有食欲,我决定中午不吃了。没多久,我看完了手上的文库本,想要再拿下一本来看,但剩下的时间又说长不长,于是我打开电视,正在播旅游节目。我看着和我毫无关联的人住进高级旅馆大啖美食,消磨时间。
然后过了两点。
仔细想想,所谓「要是过了两点半没半个人来的话」,这说法不代表事情会发生在两点半,而是明确指出等待的终止时间点。比方对里志说:「要是两点半我还没到的话你就别等了。」意思是:「我可能会晚点到,要是两点三十分还没看到我,就当作我不会出现吧。」
因此,两点五分左右,玄关门铃响起时,我心里早已认定来者就是姊姊说会上门的客人。好了,究竟会出现鬼还是蛇呢?我站起身,穿上拖鞋,踩进玄关地面,凑到门上猫眼窥看外头。
站在门前的不是鬼也不是蛇,不是收费员也不是送传阅板的邻居。
「可恶。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不禁嘀咕出声。
门外站着四人:里志、千反田、伊原、大日向。
里志似乎察觉门的另一侧有人,也凑近猫眼回望,带着一脸狡诈的笑容举起单手打招呼。姑且不论万般问题点,唯独一件事,我得感谢姊姊。
多亏她的叮咛,我稍早把睡翘的头发梳直了。
人都来了也没办法,总不能赶他们回去。
总之先把人带进客厅,让大家围着茶几坐下来。千反田和大日向坐沙发,里志和伊原则是坐上我拿出来的和式坐垫。
里志身穿马球衫搭工作裤,伊原则是灰色帽T搭短裤,千反田穿着浅桃色针织衫搭及膝裙,大日向穿的是印有图案的T恤搭牛仔裤。他们都穿了平日少有机会看到的便服,我睥睨着四人嘟囔道:
「诸君,这究竟是什么怪鹅咧?(注)」
「你在讲什么啊?」
伊原很有气质端正正座着,却突然爆出很没气质的话。大日向说:「啊,是朔太郎!」里志没理会大日向,迳自笑着回我:
「你是想说:『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对吧?」
我默默地点了头。
毫无疑问,这四人是来帮我庆生的,因为大日向带了一个绑着缎带的盒子。盒子侧面印着我也晓得的蛋糕店店名,里头显然装的是完整未切的蛋糕,所以我没问他们来干么。
只不过,里志和我是从中学二年级就认识至今的交情,我们从没想过要帮对方庆生;就算这小子临时起意想闹我一下,也不可能把社团全员都拉来,因为古籍研究社不是那样的团体。
我们总是怀抱各自的心思去到社办,制作社刊时虽然一定程度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不过我们感情没有好到会相约一起去谁家玩、把相互之间的关系牵扯到自家的家里。我一直是这样的态度,而我相信他们几个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现在像这样突然拉近距离,我不由得有些困惑。
「我们突然跑来,一定给你添麻烦了……」千反田担心地说道。
我是不觉得麻烦,只是,「你们吓到我了。」
「我想也是。」里志耸了耸肩说:「我也吓了一跳呢,虽然是聊到后来临时起意,没想到还真的成行了。」
我想问的有两点。
「为什么你们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还有,是谁提议要来的?」
「这说来话长……」千反田微微偏起头,似乎在思考该从何说起,「一开始是大日向同学问我们有没有办过聚会之类的活动,我回说文化祭那时候办过庆功宴,大日向同学又问说还有其他的吗?我回说印象中没有了,然后……」
听来的确话很长,伊原接口,两句话解决:
「我们聊到你生日快到了,小向就提议来办庆生会喽。」
「你知道我的生日?」
「我只知道是在四月。同班那么多年,正常人都会有印象吧。」
「我就不记得你的生日。」
「那是因为你是很没礼貌的人。」
被这么一说,我确实有很多机会知道伊原是几月出生的,因为我们小学和中学都同班,尤其是小学的时候教室公布栏都会贴出「本月生日的好朋友」,只要记得我是四月出生,去翻一下从前的班刊就查得到日期了。
注:出自「日本近代诗之父」萩原朔太郎(一八八六~一九四二)的代表作诗集《吠月》(月を吠える)当中的〈死〉。《吠月》被誉为口语自由诗的纪念碑。
只不过没有动机的话是不会特地去查这东西的,换句话说,主谋是大日向。
「是你策画的?」我直视大日向。
她转着眼珠看了看客厅,和我对上眼之后,一副大剌剌的态度笑着说:
「是朋友就得庆祝才行呀。」
先不论她这信条的正确与否,也有人宁愿选择静静地独自庆生的。
「而且,没有人得到朋友庆生还不开心的。」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得斩钉截铁,让我也不禁觉得,说不定真是如此。嗯,有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