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显示中山同学脑袋是正常的哦。」
「脑袋不正常的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涉入这起事件了,该怀疑的是那位吧。」
人行道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便发出啾啾声响。一阵强风吹来,我盘起胳膊忍耐着等风停歇,然后开口:
「先把答应好的事处理完。」
里志只是沉默。
「……那个束口袋,借我一下。」
里志闷哼似地笑了,老实递给我束口袋。一拿到手上,我使劲地纵向一甩。袋内发出喀沙喀沙声响,是碎片碰撞摩擦造成的。
我板着脸,谨慎地还给里志束口袋。
「这下我达成任务了,在今天之内把伊原的巧克力交到你手上。」
「佩服佩服,奉太郎。」
里志笑着说,但在我眼里只是习惯挂上的笑容,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偷走巧克力的,是里志。
一听到千反田说巧克力被偷,我就在想只有里志会做这种事。不考虑直觉,以消去法来推论,嫌犯还是只剩里志一人。如果偷巧克力的不是天文社的人,小偷只可能是在那段时间从三楼走上那道楼梯的人;根据谍报员的证言,走过那道楼梯的只有三人——千反田和我,以及里志。能够先消去我的嫌疑,千反田算是「被害者」,所以也消去嫌疑,这样只剩里志。当时千反田是问谍报员几人经过楼梯,谍报员没道理灌水人数。
看样子里志一开始和我道别,前去社办的时候,就前往专科大楼三楼的男厕等着。厕所设在楼梯旁,而三楼的是男厕,里志只要在里头等着就好,他早就猜到千反田迟早会离开社办找人。
然后,等千反田走下楼梯,里志走上楼梯前往四楼,谍报员就是在这时记住了里志的长相,说不定谍报员还顺便请里志帮他看海报有没有贴正。我没记错的话,后来里志和我、千反田三人经过楼梯前往社办,谍报员请我们帮忙看海报有没有贴水平,当时里志的回答是:「你放太低喽。」要不是他曾经向对方提醒:「右边再放低一点。」是不会如此回答。
里志来到空无一人的社办,打算偷走伊原的巧克力,巧克力却出乎意料地大。里志原本可能想藏进束口袋,他那时一定很伤脑筋,因为他的束口袋尺寸顶多装得下四六判的书,千反田身形再纤细,体宽还是比四六判的书要宽。
但大剌剌地拿在手上逃离现场,万一在楼梯与千反田不期而遇,巧克力游戏就玩完了。考虑到这一点,里志最后采取的行动是?
街灯已然亮起,我们来到了桥头。这是一道只容许行人通行的窄桥,两个人并肩走,便占满桥幅。吹过的风没了障碍物,风声更响亮。
「你把东西敲碎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犹豫吗?」
我说得小声,可能被风声盖过,里志没听到似地一直沉默着。
里志采取的行动是敲碎巧克力,或许是隔着包装纸直接以手肘用力敲下。如果他心里有一丝丝意识到里头装的是伊原亲手做的心形巧克力,说不定会改用温柔一点的手法摺断巧克力,嗯,虽然以结果来说一样。心形巧克力最后碎成了能够收进束口袋的一块块碎片。
里志接着离开社办,在楼梯平台遇上千反田,当时他可能编了借口:「哎呀呀,抱歉抱歉千反田同学,我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绕去看了一下。」这时里志再与千反田一同走回社办,此时桌上不见巧克力的踪影。
看到身边惊讶得面无血色的千反田,里志作何感想呢?
走到桥中央一带,我不再前进,里志也随我停下脚步。
我决定别让这次讲的话被风声盖过,于是稍稍拉高嗓门说:
「这样就算还掉上次欠你的人情了。」
「欠我的人情?」里志的口吻带着低笑,「什么时候借你啦?哦,你说正月的那件事吗?我这个人对借贷方面很没概念。」
「去年四月的事。那时我为了逃离千反田,编了一场戏。」
里志好一会才想起来,嘀咕着:「哦,对,是有过那么一回事。」
「那时候你不是帮我圆谎吗?」
「有吗?真亏你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当然记得。」我轻轻咬住臼齿,「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做了蠢事。」
「嗯,你后来的确是后悔了。」
这个教训,我到今天才恍然;我痛切地体会到,以狡诈伎俩欺骗他人意味着什么。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上次和这次受骗的人,都是千反田。
然而里志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态度说:「不过,你那时候干的事其实很体贴,一方面贯彻了奉太郎的节能主义,也没伤害到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这一瞬间,风突然卷起,空中飘落的雪形成漩涡。我再度拉紧军装大衣的衣襟,低着头问里志:
「你至少给我个解释吧。」
「解释啊……」
里志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我不明白,但他一定有理由,我相信他有理由。所以才设法说服千反田离开,试着让事件画下句点。何况先前还被他调侃:「真难得耶,奉太郎这么有干劲。」我应该有权利发脾气,要他给我交代。虽然里志从头到尾都没有托我出手相助,我也一直保持缄默,但最后我还是为了说服千反田好让她安心,不得不陷那位毫不相干、忘了姓什么的天文社女学生于不义。或许有更好的方式,但我想不出来。今后那位女学生也将一直被千反田误解,莫名其妙地在这样的状况中度过校园生活。
我之所以会做这些事,也是坚信里志有他的理由。所以,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