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兀自嘟嚷,千反田「咦」了一声,我比画着门的模样。
「譬如把整扇门拆下,或许是可行的法子。不知道这门怎么装上去的?」
我在幽暗中凑上门与墙的交接处仔细端详,发现门轴侧上下各有一个合页(注),这是很一般的装设法。
想要转开螺丝拆下合页,关键在于门必须是敞开的状态,关门的时候合页会被轴部位遮住,压根看不见。
换句话说,拆门大作战也宣告失败。
「那还有什么方法……」
「呃,折木同学。」千反田的语气不知怎地带有一丝苦涩。
「怎么了?」
「我……我忘了折木同学你也没有手机,所以才请你不要大声求救……可是现在状况非同小可。我们喊人来开门吧,否则这样下去折木同学你会……」
我会怎样?千反田嗫嚅着把话说完:
「……会感冒。」
嗯,我此刻确实冷得全身打颤,本来想说拿个酒粕花不到一分钟,没穿军装大衣就过来了,身上的单薄毛衣毕竟不敌寒冷,不过不至于冷死。
「可是,你还是会担心吧?和我单独在一起要是被误会就糟了。真的确定完全无计可施,我会立刻大声求救的,现在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其他方法吧。」
「折木同学……」
千反田在黑暗中向我低头行礼,我不确定她看不看得见我的表情,总之尽全力挤出微笑对她说:
注:合页,又称铰链,是用来连接两个固体,并允许两者之间做转动的机械装置。铰链由可移动的组件构成,或者由可摺叠的材料构成。
「嗳,总有办法的。虽然无法弄开门闩,合页也没办法拆掉,我们还有四个方法没试过。」
「咦?有那么多?」
「嗯。」我屈指边数边念:「方法一,破门而出。方法二,穿墙而出。方法三,挖地道出去。方法四,钻开天花板逃出生天。」
弯了四根指头,我的右手剩下小指孤伶伶地竖着,但千反田却没出声回应。不知怎的我觉得她似乎是傻眼而说不出话。
可是我不是在开玩笑,以前里志借我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小说里有句话:「消去所有的不可能因素之后,剩下的无论再荒谬,也一定是真相。」(注)大概是这意思,虽然可能与原意有出入。
我伸出拳头试着压了压木墙。
「看样子要弄也是弄得开,那扇门虽然很坚固,嵌着门的墙却很脆弱,多踹几下,合页那一带的墙面应该会崩掉。本来这里的木墙就年久失修,找个工具来敲,很快就能弄穿的。」
「怎、怎么能……」不愧是千反田,立刻出言制止,「不可以那么做!不管再怎么破旧,这毕竟是荒楠神社的建筑物之一呀!」
「嗯,果然不行喔。」
应该会被神社的人痛骂一顿吧;就算不介意被骂,破坏储物间,志工很可能会飞奔而至,当场被人撞见我们逃出储物间根本是本末倒置,这么说来,掀开天花板那招也不用想了,剩下的就是——
「挖地道战术……」
幸运的是,储物间的墙边就立着铲子,还是好用的尖头型,地面也没铺木板。对耶,这里之所以异常地寒冷,正是因为地面没铺设地板,寒气直接透过脚底窜进身体。
「……要挖吗?」
「不晓得要花几个小时才挖得穿……」
挖到天亮应该就OK了,前提是我没有中途不支倒地。
逃出手段的大方向还没决定。这里是储物间,要找工具也不是没有,但现阶段看来,会让我觉得「有这个就搞定了」的工具,一个也没有。铲子、竹扫帚、扫除用长竿,还有旗竿与架太鼓的台子,纸箱里则装了大量的碗。这些东西能够怎么利用呢?
木墙缝隙灌进风来。
只能举白旗了,除非打开门,没有其他方法能够逃出这栋连一扇窗都没有的储物间;而且时间拖得愈久,我们被第三者救出时愈难解释清楚。所以要喊人过来救我们愈快愈好。然而我一边想着这些,脑子的一隅却一边思索有没有其他方法。这就是斗志吗?不,我应该没有那么坚强,只不过一想到千反田可能真的很担心闲言闲语,我也无法不考虑她的立场。啊啊——可是外头多么宽阔呀!
注:此为福尔摩斯的名言,原文为:「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whatever remains,however improbable,must be the truth.」出自《绿玉皇冠之谜》(The Berly Cornet)
渴望自由的我,凑上墙缝窥看向「外头」。
明明只是一道细缝,视野却意外广大,巨大的篝火非常显眼。好好哦,看起来就很温暖。免费提供的甜酒酿还有没有剩下呢?我们两个跑腿办事不力,想必给十文字添了麻烦吧。
此外,不同于参拜民众的愉悦气氛,一名微醺的老先生正朝这方向走来,应该是巡逻中的神社志工吧?
「啊,走过来了。」
我回过神才发现千反田也透过另一道墙缝看着外头。我凑上的墙缝大约在腰部的高度,千反田则贴着她眼部高度的墙缝,她拎着的束口袋就抵在蹲着的我的头顶上。
然而老先生没走到储物间门前,一路走来应该是打算巡来稻荷神这边,但他突然弯下身子拾起什么,然后一个转身,又往来时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