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绕远路的雏偶 四 心里有数的人

,所以问题在X如何取得伪钞……」

  「这一点没有得到合理解释,折木同学你的推论就只是空中楼阁。」

  什么嘛,你还不是会讲出一般很少用的俗谚,还对着人家讲。

  虽然我一笑置之千反田的评语,但不得不赞同她的推论。只是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疑点,千里堤防也会溃于蚁穴。X究竟如何取得万圆伪钞?又为什么决定用掉假钞?

  又或者其实一如千反田所说,我至此的推论根本是漏洞百出?

  我不由得嘀咕起来:「一万圆啊……」

  这绝不是多么梦幻的庞大金额,但也不得不承认是付诸流水会心疼的面额。

  ……就是这点,这是会让人舍不得轻易放手的金额。我盘起胳膊说了:

  「千反田,你喜欢钱吗?」

  她有些错愕,还是问我:

  「嗯,金钱哦……要说讨厌或喜欢,老实说应该是喜欢。」

  「要是叫你把一万圆钞扔进水沟里呢?」

  「应该会心疼吧。」她说到这,强调重点似地凑上前,郑重其事地补一句:「只不过,前提是那一万圆钞票不是来路不正当的钱。」

  你真是教养良好的大小姐呀,千反田。不仅在日本,世界上不晓得多少杀人案肇因于远少于一万圆的金钱纠纷呢。

  不过我也能够理解千反田的想法。只要这一万圆是「自己的钱」,绝对无法轻易放手,要是不小心掉到水沟,搞不好还真的会卯起来掏水沟;但掉进水沟的是「来路不正当的钱」,譬如捡来、偷来或是赌博赢来的,横竖是天上掉下来的钱,很可能会当场放弃。不义之财来得容易去得快,或许也包含这层意思。

  这么一看,X即使怀着强烈的罪恶感,还是把万圆伪钞花掉,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X舍不得「自己的」一万圆付诸流水,换句话说那一万圆并非来路不正当的钱,X也并非造伪钞的歹徒或伪钞集团的成员之一。也就是说——

  「嗯……」我沉吟一声,开口了:「X手上的伪钞,应该是别人给他的。」

  千反田的视线从笔记本移到我脸上。

  「只不过收钱的当下,在X的认知里不是来路不正当的钱。去除掉薪水或零用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那就是借给别人的钱被还回来。X发现对方还来的一万圆是伪钞,肯定相当失望。明明是自己的钱,怎么会变成这样?也难怪X即使心怀愧疚,还是决定找一家老爷爷老奶奶经营的店,用掉伪钞。」

  听我说完,千反田握着的拳头贴上嘴边,思考一会,接着放下拳头点点头,旋即又像想到什么地摇头说:

  「不对,这还是一样的状况。X同学大可告诉还钱的人这是伪钞,向对方要求换回真钞呀。」

  我不疾不徐地回答她的质疑:

  「是吗?伪钞等于是扑克牌游戏『抽乌龟』当中的鬼牌,没人想抽到呀。对了,这种状况就很有可吧:

  『喂,X,之前跟你借了钱,我拿来还喽。』

  『噢,Y前辈,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啦,您其实不用急着还嘛。』

  『我记得是一万圆啊?拿去吧。』

  『是是是。多谢前辈关照。』

  然后拿到手里的竟然是伪钞。」

  亏我奋力演着一人小剧场,千反田却笑都不笑,我忍着内心埋怨,继续说:

  「对X而言,向他借钱的Y是地位高于X的人,所以即使Y还来伪钞,X也无法回绝。或者,就算X收下发觉是伪钞,Y也可以抵死不认账。Y就是X手上伪钞的来源,这样想应该合理。」我换翘另一只脚,「之前我们暂时没考虑X是单数还是复数,但推论至此恐怕能够确定X是单数了。巧文堂卖的都是便宜文具,要是两、三名高中生结伴进店拿出一万元钞付账,反而不自然。」

  千反田始终不吭一声,我不禁怀疑起她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接着,我想到还有最后一点必须得出合理解释。

  「……至于Y呢?

  伪钞原本在Y手上,搞不好又是哪个地位比Y高的Z还来的钱,总之一路往上追溯,那张伪钞肯定来自伪钞制造者、或商家、银行等等伪钞可能流经的通路。我们姑且把Y与其上方的源头全称为Y好了,那么Y究竟是谁?是哪个没良心的老板吗?或根本就是伪钞制造者?

  应该没错了。最近市面出现伪钞,闹得沸沸扬扬之中,即使逮到伪钞流通过程中一名一时鬼迷心窍的高中生也无济于事,我想警方应该认为透过侦讯X或许能够追出伪钞的来源,才会如此慎重处理巧文堂的事件。」

  我大大地吁一口气,接着刻意缩起放松的肩膀,看着千反田说:

  「以上是我的推论。」

  我回过神才发现,千反田不知何时以一种奇妙的姿势深深靠着椅背,双掌交叠在大腿上,背脊伸得笔直,神情带点恍惚,可能结论太令她惊讶,也或许单纯玩游戏玩累了。

  话说回来,我难得长篇大论说完推论,她却毫无半点回应,有点过分。我带着微微的怒气,望向窗外染上秋色的神山市市景。那一带是神山车站,巧文堂就在那附近。

  我依旧望着外头,耳边传来千反田的低语:

  「『十月三十一日,有同学在车站前的巧文堂买过东西,心里有数的人,立刻到教职员室找柴崎老师。』」

  我回过头,她真切地望着我:「回头想想,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得出现在的结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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