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广播里用了『立刻』两字吧?」
「不,广播叫人几乎都会要对方『立刻』行动,我的推论是根据其他点。」我看着一脸讶异的千反田继续说:「校内广播有一定的标准形式,可是这则广播却没照规矩来,可见柴崎找人找得非常急。」
「喔……」
「比方说,你透过广播叫我去一年A班找你,你会怎么说?」
千反田沉默了几秒,接着手掩着嘴清了清喉咙,说:
「嗯,我大概会这么说:『一年B班,折木奉太郎同学,听到广播请到一年A班教室找千反田爱琉。』」
「就这样?今天没其他校内广播了吗?有的话,你再回想一下。」
千反田的嘴紧紧抿成一直线,思考了好一会,她频频偏头一脸不解,我想一时之间她想不出答案,虽然没必要急于一时,我决定揭晓:
「我就会这么说:『一年A班千反田爱琉,听到广播请到一年B班教室找折木奉太郎……』。」
「哪里不一样吗?」
「『重复一次:一年A班千反田爱琉,听到广播请到一年B班教室找折木奉太郎。』。」
千反田「啊」了一声。
「不限于校内广播,一般这种通知类的广播都会重复讲两遍,可能是讲一遍怕有人漏听了。然而这则广播却只讲一次便结束,没有依照标准形式,由此可见柴崎相当慌张。」
千反田完全赞同,大大地点了头。
广播者很慌张。确定这一点的我察觉脑中推论宛如骨牌般异常地逐一冒出,但我没去思考这异常代表什么,乘着兴头继续说下去:
「而且不是普通的慌,甚至能够推论这则广播是出于相当紧急的情况。」
「怎么说呢?」
我回过神才发现我和千反田隔着笔记本面面相觑,两人探出上身都探得太前面,那双大眼近在眼前,我不禁缩回身子,教自己冷静。
「原因是,这则广播发生在放学后。」
依旧探出上身的千反田噘起嘴显露不满:
「请不要省略中间的说明。」
「省略!多么美妙的音韵——」
「折、木、同、学。」
呃,玩得太过火,千反田瞪我了。
其实我不是省略中间说明,只是不先讲结论,我很可能讲到后来连自己都忘了推论,才采取这种陈述方式。但比起辩解,直接说明才是上策,于是我模仿刚才的千反田,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你看嘛,放学后才透过广播叫人,怎么看都很没效率。神山高中的社团确实相当蓬勃,但不代表放学后全校所有学生都会留在校内参加社团活动,一放学就赶着回家的人也不在少数;照道理说这种叫人方式应该挑全校学生都在校内才对,譬如下课或班会前后,可是柴崎却挑在放学后,就表示……」我说到这停了下来,稍微思考一下,「……目前能够得出的第一个推论是,叫人的需求发生在放学后,而且这个需求非常紧急,等不到明天一早再处理。讲得夸张一点,柴崎的广播其实只是赌一把,他想赌赌看X放学后还留在学校没回家。」
说着说着,我愈讲神情愈严肃,原先对这游戏兴致勃勃的千反田脸上微笑不知何时消失无踪,露出无比认真的眼神。
她微微压低声音:
「折木同学,你不觉得好像嗅到一丝金鸡纳树的气味吗?」
金鸡纳树?
「……千反田,『金鸡纳味』(注)合起来是一个惯用词,以木质物品燃烧产生的的焦味表示可疑的气味。」
「咦?不能说是金鸡纳树的气味吗?金鸡纳树皮是制造奎宁的原料呢。」
「你擅自窜改会被国语审议会骂哦。」
这若是里志开的玩笑,还能一笑置之,但此刻我和千反田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我们的推论逐渐朝着案情不单纯的方向前进。
此外,还有另一个可疑点。
「第二个推测——柴崎想找X当面说的事不能公开,不过目前还不确定是现在暂时不能公开还是永远不能公开。」
「因为广播里没有提到找X同学为了什么事,是吗?」
噢,原来还有这个切入点。
但我决定打肿脸充胖子,不让千反田察觉我没发现。
「那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更明显的线索。」
千反田视线锐利地盯着笔记本,眼神仿佛说这下谜团就将解开。她生得一副温柔长相,表情再严峻也比不上伊原板起脸时有魄力,但仍有足以穿透纸面的强烈气势。可是我浇了她冷水。
注:原文为「きな臭ぃ」,「きな」的语源有多种说法,包括纸、布、木材,甚至有一说为外来语的金鸡纳树(树皮提炼出的奎宁可治疗疟疾),日语以此物燃烧时产生近似火药的焦臭味来形容可疑或危险的气氛。
「线索不在广播的字句。不,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唔……我不懂你的意思……」千反田抬起头。
我点点头回:「柴崎是训导主任吧?我想全国大大小小各地的高中都是同样编制,神山高中负责辅导学生品性的是辅导处。」
「对耶,森下老师就常叫学生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