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前往第一预备教室。我不太想去漫研,事到如今也不想击败河内学姊,可是我想让她看看这部作品,这本《夕暮已成骸》。拋开我在漫研的立场、文化祭的呈现方针等等,我想要以一个漫画爱好家的身分,让学姊看看这本作品。
巧的是河内学姊正在教室外面与汤浅社长说话。我从有些距离的地方出生唤道:
「学姊。」
两人同时回头。
「……是伊原啊。」
河内学姊叹了口气。然后她一如既往,用有些佣懒的态度说:
「有事吗?」
「虽然晚了一点……」
我把《夕暮已成骸》拿到胸前。
「我拿来了。这是我相信总有一天能画出名作的人的漫画。」
河内学姊的视线变得凌厉,彷佛要剌上我的胸口。学姊几乎是在看仇人似地瞪著《夕暮已成骸》,可是没多久,她叹了一口气,吐出比刚才更深的叹息。
「换个地方谈吧。」
学姊把我带去的地方,是昨天我和汤浅社长说话的地点--通道的屋顶上。河内学姊靠在扶手,俯视著中庭。我站在离学姊一步以外的地方,看著她的背影。正在收拾善后的校舍里,漫无秩序的吵闹声及各种东西拆除的声音化成嗡嗡声响传来。这个没有遮蔽的地点,在夕阳即将西下的现在感觉有些寒冷。
我站在俯视著中庭的学姊背后。像这样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肩宽的关系,河内学姊显得相当娇小。学姊背对著我说:
「……原来你真的有。」
「是的。不过这一本不是我的。」
我觉得唇乾舌燥,在嘴里悄悄地舔了一下。
「学姊认识画这本漫画的人对吧?」
「汤浅跟你说的?她也真是大嘴巴。」
「社长说学姊跟这本漫画的原作者是朋友。」
学姊背对著我,所以看不到表情,但她的声音好像带著笑意。
「朋友……是啊。不晓得春菜过得好吗?虽然我也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可是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学姊看过这本漫画吗?」
没有回答。
膝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虽然我习惯打阿福的头,却不习惯逼问别人。……我好怕。怕的心脏愈跳愈快,膝盖发抖。
可是在这只有两人的地方,也不能净是畏缩不前。我紧紧地、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
「……河内学姊说的话,我也稍微可以理解。有趣不有趣说穿了只是主观问题,合不合说穿了只是本质问题,这我稍微可以理解。
可是我还是不认为那是对的。因为那样岂不是太空虚了吗?」
学姊的声音非常沉著:
「所以你才选了《夕暮已成骸》是吧?可是那是题材严肃的作品。如果我是只看搞笑作品的人,看都不会想看一眼。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不是的。根本不读,算不上读。而只要读了,就一定会了解,是有作品具备这种力量的。」
「对于看得出不同的人而言,是吧?」
「河内学姊!」
学姊背对著我,不愿回头。她慢慢地把手伸向口袋,掏出什么东西来。好像是笔,我听到取下笔盖的声音。然后学姊开始在扶手上涂鸦起来。
「开玩笑的。」
「咦?」
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河内学姊再一次说:
「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嘛?任何人的、什么样的作品,在主观的名下都是等价的,我怎么可能真心说这种话?你也真是不懂玩笑。」
「……」
我紧握住的拳头一口气松开了。耳边响起汤浅社长的呢喃:「亚也子那话不是真心的。」
冷风钻进我身上的体育服。
河内学姊的呢喃被风声搅乱,几乎快听不见了。
「怎么样都逃不掉呢。」
「……?」
「我没有读完那本漫画。我只看到一半。看到一半就不看了。虽然实在是狠不下心丢掉,可是我应该再也不会看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背对著我的河内学姊应该看不到我的动作,但她顿了一下,以带笑的声音接著说:
「看了就知道了。你不是这么说的吗?是啊,看了就知道了,不容分说地见识到了。可是啊,人有时候就是不愿意去承认。
你的话会怎么样?以为不怎么看漫画的朋友,第一次担任漫画原作就创作出那种作品的话……喏,一定会觉得这搞什么吧?」
你的话会怎么样?
朋友担任原作创作的漫画,再也不愿意去读的心境,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不,真的无法理解吗?
譬如说,如果小千明天突然画起漫画来,我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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