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算是较为强势的一个稍微放大了嗓门说:
「我猜八成是那个吧,说什么找不到,根本是骗人的。把根本不怎么样的漫画给捧上天去,结果人家要她拿出来,又怕到了,只是这样罢了吧。真不该拿那种连听都没听过的同人作品当例子,装行家,假精通。反正那种……」
要是她再继续说下去,我不怎么好的脾气就要爆发的时候--
「停。到此为止。既然没听说过,就不要随便乱说。」
有人这么劝谏说。窃窃私语集团同时转向那番来自意外方向的攻击,可是她们不得不就此沉默了。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番话出自她们的领袖--河内学姊之口。穿著男装晚礼服的和内学姊彷佛忘了自己才刚说的话,大声打著呵欠。
我大吃一惊。不是因为河内学姊严厉纠正自己的跟班。我一直以为河内学姊是那种只要好笑、管它是虚构作品还是纪实作品都无所谓,不管抄袭和致敬、不讲求公平不公平的人。然而这样的河内学姊居然说出「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这种话,令我吃惊。
那群女生就像挨了骂的狗似地垂头丧气,可是她们仍频频朝我送上怨恨的视线。好闷唷。
……我才刚坐下来顾摊没多久,但还是决定转换一下心情。我对旁边的女生说:「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站了起来--心里想著:好想吹吹风啊。
秋天的太阳掉得特别快。
虽然还不到傍晚,阳光却显得虚弱,风非常凉爽。在装饰得五颜六色的神山高中里,大楼间的通道却一如往常,让人怀疑大家是否遗忘了此处。我在通道的屋顶上,心不在焉地俯视著中庭。
过去我的立场应该还没有这么糟。果然还是不该那么多嘴吗?
可是我大概没有多后悔。「世上没有所谓的有趣无趣,有的只有主观。」河内学姊这番话,我怎么都无法接受。如果真是这样,那要怎么求进步才好?我画的角色图还算能看,海报的水准也不差,可是我的漫画却无聊得要死。我想画出更有趣的漫画、想画出更有趣更好玩的漫画。这种时候,在仰望的顶峰处如果不放上比方说像《夕暮已成骸》的作品,我要拿什么来确定自己进步了?河内学姊说,前进与停留原地都是同样一回事,那种言论让人就像处在黑暗之中。没有基准也没有目标的话,不管朝哪里前进,都不算是相对性地前进。无论怎么磨练本领,那都不是进步,只是变化。如果接纳那样的论调,怎么能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好?
……可是昨天我想不到这些。我相信只要亮出《夕暮已成骸》,就可以让学姊信服。而我完全没考虑到无论学姊信不信服,她的跟班会怎么看我。
哈哈,我真傻。
……真想见见阿福,他一定又在哪个活动玩得像个傻子一样疯吧。我也好想跟阿福一起去追踪「十文字」事件的发展。他会不会来找我呢?如果他来找我,我一定再也不会回漫研了。
「伊原。」
突然有声音叫我,为了慎重起见,我摸了摸眼角才回头。
「对不起,伊原,变成这么奇怪的状况。」
丰满的脸颊、双眼皮的大眼睛。正为难地微笑著的来人,是汤浅社长。
我用力摇头:
「为什么是社长道歉?社长一点错都没有啊。」
「嗯,我一直没有吭声。虽然我很想站在你这边。」
……这话在通道的屋顶上对我说,要我做何感想?
可是无所谓。我并不想要谁站在我这边。倒是如果社长真的拥护我,我和河内学姊的争执或许会发展成漫研的一大骚动。我不想要那样,所以算了。
「……亚也子她不是真心的。」
社长低低地说。我纳闷了一下亚也子是谁,一会儿才想到河内学姊的全名叫河内亚也子。
「不是真心的?什么东西不是真心的?她刚才那句『没听过就不要乱讲』吗?」
「不是,是昨天跟你争吵的事。」
这个话题我已经不太想提了,但我还是稍微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觉得有趣还是无聊,纯粹是天线敏感度的问题那件事吗?」
社长轻轻点头。
难道她这是在安慰我?那样的话,未免也太笨拙了。我不由得面露冷笑。
「社长怎么知道?」
「嗯……我跟亚也子是朋友。」
「只是这样?」
「亚也子跟春菜也是朋友。」
汤浅社长面露平静的笑容,就像在说:「这样你就懂了吧?」我的表情大概很呆。春菜是谁?不是河内学姊,也不是汤浅社长,我又想不到其他会在这时被提起的人。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无可奈何地问:
「谁?」
「什么谁?」
「那个叫春菜的。」
这次换成汤浅社长露出古怪的表情来了,她微微侧头的动作让我有点想起小千。
「咦?可是你不是有那本书吗?」
哪本书啊?我一头雾水,汤浅社长接著说:
「《夕暮已成骸》啊。」
我没想到这书名会在这时被提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我是有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