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光靠这些就推论出这些事?」
千反田点头回道:
「是的,是折木同学的功劳。」
这句话讲得不太对。
「我只是汇整大家的推论罢了。」
「还是很厉害呀。」糸鱼川老师吁了口气,将影印纸往桌上随手一摆,跷起了腿,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猜错了吗?」
老师听到伊原这句话,摇头说:
「简直像亲眼目睹一样,折木同学全都说中了,好像把过去的我们都看穿一样,真可怕。」
我也呼了一口气。
我的确感到一阵安心,到目前为止都在我的预料中。
「那你们还有其他事情要问我吗?如果来找我是想确认你们的推测正确度,已经能拿到及格分数了。」
「这就要问奉太郎了,他说还有不完整的地方。」
是啊,不完整。
我问了最想厘清的问题——「关谷纯是否为玫瑰色的高中生活殉道」,具体来说就是:
「我想问老师,关谷纯是自愿成为全体学生的挡箭牌吗?」
我看得出来,糸鱼川老师始终沉稳的表情仿佛瞬间冻结。
「……」老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静待着回答。千反田、伊原、里志大概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也同样等待着。
沉默没延续多久,糸鱼川老师像在喃喃自语似地,有些怨怼地说:
「你真的什么都看穿了呀。……要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得从头说起那年发生的事了。虽然事情过了很久,但我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接着,旧姓郡山的糸鱼川养子老师说起三十三年前的「六月斗争」。
「现在我们学校的文化祭办得比其他学校还盛大,但与昔日相较,仍算是收敛了许多。当年神高的文化祭好似大家的生活目标,破除旧习、迎接新时代的思潮席卷全日本,在神高的展现形式即是文化祭。
「在我入学前不久,文化祭有如暴动般,大家都兴奋过度,简直踩不住煞车,虽说那与后来的校园暴力相比还算守规矩,不过看在当时老师的眼里,想必相当难以忍受吧。」
糸鱼川老师所缅怀的时光在我看来就像日本现代史的内容般遥不可及,和我同时代出生的人们也一定很难想像新思潮席卷全日本的时代。
「那年四月,当时的校长在教职员会议上制造了一个引爆点,对了,这里也写到了:『本校不该只甘于定位为一所小地方的私塾』。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英田校长似乎很有远见,但其实他这个发言的真正目的只为了搞垮文化祭。
「文化祭日期公开后,马上引发学生们的大骚动,因为比之前的惯例少了三天,仅剩两天,而且由平日改到周末。说实在的,若是删掉不重要的活动,两天的时间其实很够用,说穿了学生就是不满受到干涉。
「消息公开后,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校内气氛紧绷,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氛。
「首先,校内到处被贴上不雅字句,后来还有演讲。虽说是演讲,其实只是站在台上畅所欲言,所有人都很激动,不管听到什么都捧场叫好。这个运动愈演愈烈,到后来所有学艺类社团甚至发表了联合声明。
「校方早料到会引来反弹,仍坚持缩短文化祭,可见校方早已下定了决心。学生要是想组织团体进行反抗运动,就得有受罚的觉悟。大家嘴上讲得豪情万丈,却都没什么担当,没有一个人愿意担任社团联盟的领袖。」
糸鱼川老师讲到这,挺起腰杆换了个姿势,椅子发出嘎吱声。
「当时被拱上去当箭靶的,就是你的舅舅——关谷纯,实际上的主导者另有其人,但那个人当然是绝对不会公然现身的。
「学运愈来愈激烈,校方的计划最后宣告失败。这里也写到,文化祭如常举办了。」
老师以不带感情的平淡语气叙述,我不由得深切感受到这一路过来三十三年岁月的力量。学运的激情,还有推别人当代表的卑劣行为,难道真的都已成了古籍的一页?
糸鱼川老师继续说:
「但是,我们做得太过火了。学生不但集体罢课、聚集到操场上呼口号,活动进行到高潮时,众人甚至激动得升起篝火。那一晚,终于出事了。
「武术道场发生了火灾,不知道是因为篝火的火花引燃还是有人蓄意纵火。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但老旧的武术道场也被消防车的强力水柱冲得半毁。」
千反田和伊原的表情都僵住了,我大概也一样。光听转述都不难想像当时的事态有多严重,即使不是直接破坏学校设施,也绝无可能不了了之。
「唯有那件事找不到正当理由粉饰,因为那是绝对不容忽视的犯罪行为。所幸校方不想把事情搞大,没有让警方介入,但文化祭结束,校方决定秋后算帐时,谁也没立场反对。……其实说到底,当时大家根本也没思考过文化祭结束后该如何善后吧。
「火灾的起因终究是没有查明,而学运名义上的领袖关谷学长成了杀一儆百的惩处对象。
「在那个年代,做出退学处分比现在容易多了,关谷学长直到最后都很沉着。至于你问我,他是不是自愿成为挡箭牌……」
糸鱼川老师仿佛在对我微笑。
「你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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