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电话毫无预警地响起。
废话,电话要响哪会先预告,总之我是指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意思。我的思绪倏地被拉回现实,焦虑也顿时消退。我爬下床,下楼接电话。
「……喂,这里是折木家。」
「咦?奉太郎吗?」
我登时挺直背脊。话筒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屡次打乱我的生活,为我带来天翻地覆大麻烦的人的声音。打电话来的是折木供惠,我那在遥远的西亚胡作非为、受到莫萨德(注一)还是什么组织追缉而躲在日本领事馆的姐姐。国际电话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但我很确定是她。
我在第一时间率直地发表听到这个久违声音的感想。
「你还活着啊?」
「真没礼貌,你以为一、两个强盗杀得死我吗?」
她真的遇到过那种事吗?不过若果真如此,我也不惊讶。
姐姐大概舍不得电话费,话讲得飞快。
「我昨天抵达了普利斯提纳,就是南斯拉夫啦,钱和身体状况都没问题,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到了塞拉耶佛(注二)会再写信回去。我的行程很悠哉,预定会在两周后到那儿。报告到此结束!好啦,你那边怎样,都没事吧?」
姐姐好像很快乐,和平日一样。她是个爱哭、易怒、会为一点小事开心不已的激动派,但大致上都是处于心情愉快的状态。
我以指尖弹着话筒线说:
「没事,极东战线无异状。」
「这样啊,那就……」
姐姐好像想挂电话了,我怀着「想挂就挂吧」这种不干脆的心情继续说:
「我们要做社刊。就是《冰果》……」
「……嗯?什么?」
「我调查了关谷纯的事。」
姐姐依然说得很快。
「关谷纯?好怀念的名字呀。真意外,现在还有人记得啊?所以『KANYA祭』现在仍是禁语喽?」
我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你说什么?」
「那真是一场悲剧,太恶劣了。」
禁语?悲剧?恶劣?
怎么回事?姐姐到底在说什么?
「等一下,我在说关谷纯的事耶。」
「我知道啊,就是『温和的英雄』嘛,我才想问你知不知道咧。」
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我们明明说着同一件事却讲不通。
我直觉是自己搞错了。我在千反田家所做的分析一定出了错,否则就是不够周延。不过我并不焦急,反正姐姐一定知道三十三年前的神山高中发生了什么事。
「姐,请告诉我关谷纯的事。」
我努力以严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姐姐的回答却很俐落。
「我没空!掰!」
喀啦。嘟、嘟、嘟……
我把话筒拿开耳边,傻傻地盯着。
「……」
你这个…
「混帐姐姐!」
我摔下话筒,电话落地发出巨响。我的焦虑加倍了,当然,都是姐姐害的。
我不太记得姐姐说了什么,因为说话速度太快,我几乎无法仔细听,只清楚记得姐姐对那起事件持有负面印象。
我回房间跳上床,倒出背包中古籍研究社社员各自蒐集来的资料散了一床。《冰果》、《团结与礼炮》、《神高月报》、《神山高中五十年的轨迹》……而姐姐从伊斯坦堡寄来的信仍躺在地上。我重整心情,再读一次刚才那行字。
十年后,我一定不会后悔有过这样一段日子。
十年后啊……。三十三年前担任古籍研究社社长的关谷纯,如果现在还活着,也快五十岁了。如果他还活着,会不会后悔他的高中时代就这么腰斩了呢?
我想他应该不后悔。为自己和伙伴们的热情殉道,放弃了继续过高中生活的英雄关谷纯,绝不会后悔这份果断。我自从在千反田家推论出他当年的决心之后,一直是这么认为。
可是,果真如此吗?
他为了区区文化祭而遭到学校开除,人生回然一变。说到高中生活就会想到玫瑰色,但若那是色泽浓烈到中断了高中生活的玫瑰色,还能称之为玫瑰色吗?
我心中的灰色部分说着:不可能的啦。怎么可能存在为伙伴殉道、拯救一切的英雄?这个想法在我的脑中逐渐抬头。但,先不管我自己脑中的质疑声浪,姐姐确实称之为悲剧。
再调查一次看看吧,将这叠影印纸提到的事情全查出来。
我要彻底查明,三十三年前的关谷纯,真的是玫瑰色的吗?
隔天,我穿着便服去学校,确认几件事之后,打电话叫了千反田、伊原还有里志出来。找他们来学校的目的非常简单,我对他们三人说:
「昨天那件事有些地方需要补充,这次一定会彻底解决。我在地科教室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