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想出来的,把精力耗费在这种没必要的活动上,等于是白白糟蹋体力。
我阖起平装书,放到一旁。
「不要做社刊啦,太费工夫了,而且……对呀,只靠三个人也搞不出像样的东西嘛。」
千反田依然坚持。
「不行,不可以没有社刊。」
「想在文化祭亮相还有其他方法呀,像是设摊之类。」
「依照惯例,神高文化祭禁止设摊。不,更重要的是,不能没有社刊。」
「……为什么?」
「社团预算当中包含了社刊制作费,不做就麻烦大了。」
千反田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张摺叠整齐的纸给我看。的确,古籍研究社本年度那一丁点儿预算的名目就是「社刊制作费」。
「大出老师也很期待我们推出社刊,因为古籍研究社的社刊有三十年以上的传统,他不希望就此成为绝响。」
「……」
有条理的人脑筋通常不错,但不代表没有条理的人都是笨蛋,好比千反田并不笨,却绝对称不上有条理。如果她一开始就先提预算和传统,再宣布活动目标,不是很好吗?因为我很清楚反抗预算名目与传统都是徒劳无功,要是她有条理地按顺序开口,我也不必多费唇舌,顶多苦笑罢了。
「好啦好啦,那就来做社刊吧。」
我爽快地对漫无目标的宁静生活道别。算了,或许这样才是健全的高中生活。
雨还在下。既然暂时回不了家,干脆问一下该问的事。
「所以呢?社刊长怎样?」
「什么长怎样?」
「我在问你历年的社刊是怎样的内容呀。」
如果古籍研究社的社刊每年都是「《南总里见八犬传》读后感」、「从《雨月物语》之〈白峰〉一章论天皇观」、「对前年考察《大镜》所示社会规范变迁之反论」这些玩意儿(虽然机率不大),我就得下定决心了。在此惯重地补充一点:不是下定决心做出符合历年品质的社刊,而是下定决心不做。反正无论如何,先知道所谓的「传统」倾向为何才是上策。
但我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不知道耶。是怎样的内容呢?」该说她答得理所当然吗?千反田有模有样的社长架式常常令我忘记她加入古籍研究社仅仅一个月。「去查旧社刊就知道了吧。」
「有那种东西吗?又不知道收在哪里。」
「会不会在社办?」
对耶。
我差点反射性地附和出声,真丢脸。我没吭声地朝地板指了指。
「……啊,这里就是社办喔。」千反田说。
没错。
「真不好意思,因为不太有参加社团活动的感觉……」
这也没错。
做为本社社办的这间地科教室,除了教具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的仅有黑板和桌椅,顶多加上扫除用具,再普通不过的教室,看不出哪里有可能存放了社刊。
「会不会没留下来呢?」
「不会啦。」
「那……会不会在图书室?」
很有可能。我点点头,千反田旋即提着自己的书包站起来。
「我们走吧。」
不待我回答,她已开门走出去,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如此有行动力。随便啦,反正图书室就在前往校舍门口的路上,顺路。
不对,先等一下……。今天是星期五吗?那么图书室值班的该不会是……
「哎呀,这不是折木吗?好久不见,真不想见到你。」
我一走进图书室,冷言冷语立刻迎面而来。果真如我所料,坐镇在柜台内值班的小不点就是伊原摩耶花。
伊原和我是小学同学,同班九年,可说缘分匪浅。她从小长得五官端正,升上高中后,那张娃娃脸只比当年成熟一点点,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的身材给人可爱的印象,不过千万别被外表骗了,那都是陷阱。伊原可是随身携带凶器的,要是在她面前稍有松懈,恶毒的话立刻追杀过来。连我这个和她不熟的人都会听说,那些慕名而来,拜倒在伊原石榴裙下的男生私下表示,伊原对于自己犯的错一样尖酸严苛,所以她虽然个性泼辣,还是有人觉得她其实本性不坏。
不过我才不相信这种风评。
我不悦地说:
「嗨,我来找你了。」
「这里是学识的圣殿,不适合你这种人。」
伊原跷着腿坐在柜台里。由于本校图书室的借阅手续都由借阅人自行办理,所以值班的图书委员看上去挺清闲的,该做的工作似乎只有把归还的书本放回架上,然而还书箱却堆着几本书。伊原不是爱偷懒的人,所以她应该是打算累积到一定数量再一口气解决吧。她手边放着一本又厚又大本的书,似乎是拿来打发时间的。
图书室里人挺多的,十张四人桌各有一、两人在读书。其中想必有很爱读书的,但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有些人应该只是因为不想冒雨回家而留校躲雨。一个男生抬头看向我们。这人我认识,真糟糕,是福部里志。
里志和我目光一交会,便笑咪咪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