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沉默。隆一哥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恢复到平时欢快的语气,说:“话说回来啊,我已经多少年都没跟老爹踢过球了。”
我也接着他的话问道:“有那么久了吗?”
“嗯。其实是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我上大学以后,打工之类的,不少事情都很忙,也不怎么回家了。”
“嗯——”
既然是花花公子隆一哥,我大概也能想到是有什么隐情。然而我并不关心隆一哥的私生活,也就没有追问。
但是他说的“几乎没怎么再见面了”,却让我回忆起了一件几乎已经忘记了的事情——之前绘里说她喜欢健一。初二时我和她被分到不同的班级,那之后她怎么样了,我一无所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向隆一哥:“隆一哥要是被不喜欢的女孩子表白了的话会怎么做?”
“咦,由梨子打算跟谁表白了吗?”
我既无此打算、将来也不会有,心跳却反射性地加速了。但我觉得自己隐藏住了刚才的动摇,便用一如既往的语气接着说道。
“怎么可能啊。最近有朋友找我商量这种事,所以问你一下而已。”
“嗯——”隆一哥有些遗憾地说;但之后又马上笑眯眯地问我:“真的?”
“真的。”我有意用很不耐烦的语气回答。这个人不只是脑袋转得快,这方面的经验也特别丰富,说不定已经读出了我内心的动摇。但他只是轻浮地笑着回答。
“嗯——要是有好感的话就先留着,要是感觉不行的话,就赶紧一刀两断,省得以后麻烦。”
“呜哇,你这人渣。”
我搞不清他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开玩笑逃避问题,但最终认为是玩笑话,就眯着眼睛盯着隆一哥。只见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对隆一哥的评价真是一下子跌到谷底了。”
“咦?真的?那我改一下。”
“晚啦。”
我吐槽道,他就故意装出一副后悔的样子说“不要啊——”。自从绘里那件事以后,我的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他的回答丝毫无助于改变心中的不安,但这样轻松的对话确实让我感到愉快了一些。
“那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帮妈妈跑腿呢。”
“啊,嗯。再见啦。”
隆一哥说着挥了挥手。我也笑着轻轻挥手。起身时,恰好看到健一射门。低沉的声音震颤了周围的空气,叔叔戴着手套,朝着疾速飞来的球伸出手去,那球却把手弹开,直冲进了球门里。
☆ ☆ ☆
几个月后的暑假里,我从父母口中听到了叔叔的死讯。我并不清楚有关死因之类的详细情况,不过父母觉得是叔叔最近在好几家媒体上进行的激烈辩论对身体造成了很大负担。
我也曾经历过祖父或者亲戚去世。然而,得知了叔叔的死讯以后,又参加了葬礼,直到情绪渐渐平息的这段时间里,我感到和以前亲戚去世时同样痛苦。即使是待在家里,也一直悲伤得喘不过气来。
九月开学那天。放学后,我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打发时间,等到社团活动快结束时出了校门。我进入了小学时经常途径的那家便利店里,等着健一。
自从叔叔去世以后,我们只在葬礼上见过一面,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也曾想发条短信问候一声,还想过该怎么写,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再加上我的情绪也有点低落,没有做其它事情的尽头,结果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天一直阴沉着,空气潮湿闷热,我走在回家路上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到了便利店,买了份冰可可和小点心,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太阳开始落山了,周围也逐渐变得昏暗。
大约喝了半份冰可可的时候,健一终于走了过来。他一如既往地穿着校服,背着单肩包。听到我叫他,便朝我这边走来。
“想跟你聊几句,方便吗?”我问道。“嗯。”健一小声回答,然后也坐到长椅上。
我思考过要怎么和他说。在学校还是有些难以开口,但感觉在这里能说出来。我两手捧着装有可可的杯子,开了口。
“叔叔的事,很不容易吧。”
“啊啊。”健一自言自语般说道。“——真是累了。”我侧眼看了看健一,他脸上确实是一副累坏了的僵硬表情。
“……辛苦你了。”
我除了这以外真的说不出什么了。虽然想鼓励他,然而眼下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于无法挽回的变故,是没法用平常的方式鼓励的。
我们陷入了沉重又痛苦的无声中。这时,健一突然站了起来。
“我也去买点东西。”
“——啊,嗯。”
健一拖着无精打采的步伐走进店里,很快便拿着果汁回来了。他打开瓶盖喝了几口。一段沉默过后,健一开了口。
“——葬礼结束以后啊,总感觉父亲去世了的感觉也有点淡了。”我“嗯”地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
“刚知道父亲去世时的那种悲伤,现在也几乎感觉不到了。而且,家里撤了香炉以后,样子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汽车时不时地从我们面前驶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地面上并列着的我和健一的影子也渐变模糊,融入昏暗的街道里。寒蝉不知在何处悲鸣,发出像金属敲击一样、撕裂般的尖锐声音,街灯静静地洒下白色的光。
健一也告诉了我最近以来家里的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