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握把向前走。周遭没什么人,只有雨声跟她的咖啡色靴子发出的声音响起。
我们两人并排站在公车站,很快地就听见公车随著排气声抵达了。
进到车内,有个双人座位没人坐,我让里奈坐在里头的位子,她颔首并将行李箱摆著,把后背包放在大腿上抱著坐下。
车里的暖气很温暖。窗户上附著许多水滴,窗内则是模模糊糊一片朦胧。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里奈一直眺望著窗外。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车站前。我说了声「我拿吧」,拿著里奈的行李箱先下了公车打开塑胶伞。从公车站到车站没有屋顶,所以必须撑伞走上几步路。里奈也在我之后下车了,她打开了红色雨伞。
「谢谢。」里奈看著行李箱伸出了手。
「帮你搬到剪票口吧。」我回答道。
「嗯……」里奈说,随后收回了手。
不久后进到屋顶下,我们两人收起了伞,车站内人们往来的声音、电车的广播等等,匆匆忙忙地响著。
我们搭乘手扶梯登上剪票口。车站内由于行人湿掉的伞和鞋子,铺磁砖的地板上都湿答答的。我们行经售票机前方,里奈从口袋里拿出IC卡。然后我们在离剪票口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跟里奈互相对视。
她说了句「谢谢」,接著伸出了手。我将里奈的红色行李箱递给了她。
我们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好一阵子默默不语。
……在见到里奈的那一天,我从没想到总有一天竟会感到如此寂寞。
我瞧向电子告示板,到下一辆电车来为止还有五分钟。
「这半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里奈忽然说道。每当听到她的声音之际,别离的寂寞就会像从心底直往上窜那般袭来。
「要是有什么事就通知我吧。虽然我想应该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但要是有什么能帮上里奈你们的事,我会立刻赶去的。」
「嗯。要是健一或伯母有什么事,我也会立刻赶去那个家的。」
到下一班电车来为止,还有三分钟。
我已经决定要用笑容面对这场离别。因为这完全不是悲伤的离别。
「那么,再见了。」
里奈面露十分开朗而温柔的笑容,向我挥挥手,朝著剪票口走了出去。
「再见。」我也回应了她。
尽管想要露出笑容,但却无法马上就顺利笑出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曾干过假笑这种事。我把嘴角硬往上扯摆出笑容挥了挥手。
我不知道看在她的眼中是什么样子,但里奈望了我一眼,也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小的手在她的脸蛋旁边挥动。
里奈的身影,消失在剪票口的另一头,混入前往月台的人潮之中。随著她搭乘的手扶梯下降,再也看不见她圆圆的头了。
我的心中百感交集。
一旦过去了,便发现跟她一起生活的这半年,不过是转瞬之间。
下著梅雨的那一天,在人潮之中见到忽然出现的里奈的脸庞,彷佛是昨天刚发生的事。
并非再也不能见面,大约一小时左右就能从这里到里奈家。若是想见面很快就能见上面。透过电话或是网路也马上就能有所交流。但是回家以后,里奈便已不在那个房间了。
寂寞在胸中扩散。她回到自己的家。伯母顺利从国外回来,母女又能在一起生活,对她而言是件很棒的事。
不能被这种感情吞没。这辛苦的半年能顺利过完,真是太好了,就抱著这种想法回家吧。
回程我一个人搭上公车回家。在公车摇摇晃晃的期间,我眺望外头的风景。与不久前见过的相同风景渐渐流逝。我闭上双眼,并且祈祷她今后也能充满活力地、幸福地度过每一天。那样的情感自然而然地涌现出来。
随后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萤幕,是里奈传来的社群软体的讯息,还附了张照片。是在冬季第一次下大雨的那天,在家里拍下的照片。我跟里奈在沙发前的暖桌一起坐著。
我一脸惊讶不知所措的表情,里奈则是一副像在恶作剧那样的神情。
──我跟里奈原来是这种感觉。
以照片的形式,我第一次得以客观地审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不同于恋人,也不是兄妹。但在不短的时间内一起生活。那张照片表现出了我们之间的亲近。
『说起来前阵子的照片,还没寄给你。多了像是家人一般的人们,我很高兴。』
上头写著这样的讯息。我一看见便扬起了嘴角。
『多保重。』
我也简短地回了讯息。
抵达最近的公车站,到家为止的这段路程,我撑著塑胶伞一个人走。
一进到家里,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她至今存在于家里的气息消失了。在昏暗的家中,雨声淅沥淅沥地静静响著。
我爬上二楼,里奈待过的房间的门半掩著。从那缝隙间看见的咖啡色木质地板,让压下的寂寞之情在心底隐隐作痛。
我想这种好像少了些什么的心情应该好一阵子不会消失吧。我悄悄关上里奈房间的门,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