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在她的房里

,最近似乎已经习惯多了。」

  「这样啊。不过环境突然改变她也认真地去适应,很了不起呢。」

  「嗯。」我点了点头,哥哥望著我说:

  「但是你好像也相当努力嘛。」

  「咦?」

  「你跟那女孩相处得很融洽。你是非常怕生的人对吧。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忽视里奈,让家里气氛变得很尴尬,不过看见你们有在好好交流真是太好了。」

  「……那是自然而然的。我并没有积极找她说话,反倒是和泉经常向我搭话。」

  「原来如此。嗯,总之你们能好好相处那就最好了──但是你真的都没有一点性冲动吗?这话题满严肃的。」

  他是真的在认真问我。我在想对这个人来说究竟什么是严肃的话题。

  「并没有喔。」

  「……那样马上回答,可反倒让我担心你其他方面了。你身为一个男人真的没问题吗?」

  「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阿隆你一样。」

  我面带苦笑敷衍过去,老实说并不是没有过那样的瞬间。在和泉洗完澡以后进浴室的时候,起初要抑制不良的妄想相当辛苦。

  为了避开继续聊和泉的话题,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换了个话题。

  「话说,爸爸的忌日要去扫墓,妈妈说要来的话,就把行程排开。」

  等我说完,哥哥就「嗯」一声点点头,低声说:「已经到这个时期了啊。」

  爸爸是去世在三年前,我还是国中二年级那时的八月。直接的原因是为了出席研讨会在搭飞机的途中脑梗塞发作。

  爸爸出版许多专业书籍,偶尔也会在报纸上写时事评论,但并没有世人所称的名嘴那么知名,是个颜值与知名度都很平凡的私立大学教授。

  不过有一次他上电视,对当时引发话题的社会问题发表言论,一时之间,遭到与他意见相左的人们激烈的责难。据我从妈妈那边听说,似乎并没有非常激进,也没有造成实际上的受害,可是当时爸爸的身心都感受到很沉重的压力。

  事到如今,虽然不清楚明确的因果关系,但我想那对原本就感觉有高血压的爸爸的健康状态带来了不少影响吧。

  我们在父母出身的乡下城市,亲戚和爸爸年轻时代的朋友齐聚一堂举行了葬礼,骨灰安放在老家的坟墓,而回到这个家的那一天,现在成为妈妈工作间的爸爸的书房,里头的藏书由哥哥像蚂蚁那样慢慢搬回自己的房间去。现在成为我房间装饰的书几乎都是当时的一部分。

  从那之后到离开家里的一年之间,哥哥在家里的时候一直在看书。简直就像要把爸爸的藏书都纳进自己脑中。吃饭期间也是书不离手,还是国中生的我甚至担心他是不是发疯了。几乎每天他带的书都不一样,除了日文、英文,连法文的书都有(哥哥当时是法文系的)。他用惊人的步调,铲平爸爸所留下、有如一面墙的书山。在那之前我就认为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了,但是当时他的集中力让我甘拜下风。

  那之后过了两年,离家的哥哥突然报告自己通过研究所的考试,并且对妈妈说了升学计画。

  以妈妈的角度来考量,想阻止选择跟父亲同样生存之道,走上这个方向的儿子,那种心情很强烈吧。升学念文组研究所,就很有才能的人而言,称不上是明智的选择,妈妈告诉哥哥希望他就这样去一般企业上班,但是哥哥不听,强行决定了自己的前程。

  「阿隆你想升学念哲学,果然是受到爸爸的影响?」

  听我这么一问,他轻笑了下。

  「虽然我想说不是,不过要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太勉强了吧。但是我一直对思想方面很有兴趣喔。念高中的时候也有偷偷读柄谷行人(注:本名柄谷善男,为日本当代颇具分量的思想家)或吉本隆明(注:知名日本左翼思想家、评论家)之类的。」

  「为什么要偷偷的啊……」

  「就是觉得很难为情啊。感觉会被吐嘈说你是几十年前的学生啊。我喜欢独自一人读书,有假装很懂的家伙插嘴也很烦人。」

  「是喔~真意外。你也有那一面啊。」

  「……你是怎么看我的啊……」

  「轻浮男。」

  话声刚落,哥哥就笑得很灿烂说:「混帐家伙。」就他而言,尽管用语粗鲁,但他的讲法很坦率,笑容也相当爽朗,所以不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就是这种感觉才会受人喜爱吧。然后我的脑里,回想起刚刚他跟和泉说话亲昵的样子,又再次感受到当时那种不明所以的心痛感。

  不久后,哥哥从坐著的床上起身。

  「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我有本非得在这个星期看完的书。」

  「喔,嗯,我知道了。」

  我们离开房间前往一楼,走下楼梯时和泉也从房里出来。

  「隆一哥,你要回去了吗?」

  和泉对快步下楼,在玄关前穿鞋子的哥哥说。他一如往常,用似乎完全没有思考什么复杂深奥的事那样轻浮男般的开朗表情答了声「嗯」。

  「我还会再来玩的。放暑假大家一起出去玩吧。我有驾照,可以带你们去很远的地方喔。」

  「真的吗?我很期待。」

  和泉很高兴地回覆哥哥的提议。光这天晚上的时间,和泉就彻底对他卸下心防了。我暗想她真的是个破绽百出的女孩。

  我们并排而站,在玄关目送穿上鞋子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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