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这个季节即使接近下午六点,外头也还很亮。就算是像今天这种乌云笼罩的日子,只要拉开窗帘,也会有朦胧的亮光。
回房经过大约三十分钟时,「叩叩」有人轻轻敲了门。
我把书签夹进文库本里爬了起来,妈妈有事找我时不会敲门,而是会很大声地呼唤我,因此这种敲木头的声响令人觉得有点新颖。
「什么事?」
我对著门那边开口,接著便听见和泉的声音说:「伯母说要吃晚饭了,快下来。」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我起身开门,然后跟来叫我的和泉一起下楼走进客厅。桌上摆著妈妈买来的菜肴。菜色相较以往豪华许多。妈妈是爱热闹的性格,大概因为和泉要来,卯足全力做了准备吧。
和泉跟妈妈像面对面那样坐在能容纳四人的桌前,我则坐在妈妈旁边。电视上正在播出晚间新闻。外表清爽、用发蜡之类的稍微抓高头发的男主播播报新闻的声音,被妈妈跟和泉的谈话声抵销几乎听不见。
「朋子还真是突然呢,居然说要去巴西。她老是那样子呢。当学生的时候也是,所有朋友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很辛苦呢。」
「因为妈妈是热爱工作的人。」
「就算那样讲,普通人会留下念高中的孩子,跑到地球的另一头去吗?」
「听说那是非常大的一笔生意机会。」
「是新的咖啡豆吧。进口那种东西,真的会大赚一笔吗?」
「妈妈的直觉好像觉得那会很好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著这些对话。
果然因为是亲戚又是死党的女儿吧,妈妈跟和泉似乎很合得来。不论是和泉父母的事还是学校的事,用餐期间两人一直聊得很起劲。
我在那两人旁边,将她们的对话左耳进右耳出当成耳边风,默默地吃著饭。
约莫花上十分钟吃完饭,我把麦茶倒进杯子里喝时,感觉到口袋里头在震动。一拿出智慧型手机,就跑出社群软体的来信画面。是哥哥传来的。
『那女孩已经搬好家了吧?来我家一下讲给我听啦。』
尽管我对著一如往常,用无法想像是文组研究生的粗鲁日语所写的讯息心中暗道「你自己来家里不就好了」,仍旧迅速地回了句「知道了,我晚点过去」。
「我吃饱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用水冲洗自己的餐具。想著等会儿拿个钱包就出门吧,并为了回到房里打算离开客厅。接著──
「健一,你要去哪里?」妈妈开口问我。
我停下脚步回答:
「阿隆那里。他叫我过去。」
「应该不是奇怪的事情吧。」
妈妈摆出充满戒心的神情说。
「不是那样啦,只是叫我过去玩一下。应该是因为他很闲吧?」
言毕,妈妈「唉」了一声故意叹气道。
「帮我跟隆一说,我已经认同他去读研究所的事了,偶尔也回家一下。」
「知道了。」
和泉用目瞪口呆的神情听著我们的谈话。随后可能是察觉到我要出门,「健一。」她开口叫住了我。
「干嘛?」我自然地做出反应,接著顿了一下,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健一?
当被叫了名字的我感到不知所措之际──
「啊,呃,因为伯母也在,叫坂本总觉得怪怪的。」
和泉说了像是藉口的话。「嗯,确实是这样啦。」我支吾其词地附和。
「今天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忙。」
和泉坐在椅子上,像要对折上半身那般对我行礼道。虽说是亲戚,但被几乎是初次见面的女孩子直呼其名,与其说是害臊,总觉得有种莫名心神不宁的感觉。
「不,没什么,反正我今天已经没有要做的事了……」
听我那样说,和泉便轻轻点头回应。她依然闭著双唇,微微扬起柔软的双颊露出笑容。
☆ ☆ ☆
雨不知何时停了。尽管云朵仍旧覆满整个天空,但缝隙已经随处可见,从那之中还能望见一部分的白色月亮。
阴暗潮湿的柏油路,简直就像撒了玻璃粉那般反射出路灯的点点亮光。这个住宅区没什么车子会经过,晚上十分寂静。
从这里到同一个城市里哥哥所住的公寓的距离,大概骑脚踏车十五分钟会到。
哥哥是人文学系的研究生,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半工半读一个人住。因为大学在东京,原本应该住在那附近比较好,不过基于租金以及据说这种平凡的感觉让他心安等理由,他便在这东京近郊的城市租了房子。
哥哥所住的横向长方形两层楼公寓,位于没什么路灯,在这个城市也是人烟特别稀少的地区。在建筑物前方,还有个铺了碎石的小停车场,空房的信箱里塞了大量广告单。装在建筑物上的电灯跟漆成白色的墙壁都已泛黄,金属的部分也浮现红褐色的锈斑,实在谈不上整洁。
我下了脚踏车,停在有碎石的停车场一角,站在一楼最左侧的哥哥房前。印有「坂本」的胶带,贴在门旁有好几道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