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这么说,我马上赶来的时候,带着浅绿色氧气罩的姥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年不见的姥姥的脸庞还有肩膀都好像比以前笑了一圈的感觉。在旁边照料的是母亲和伯母。
“看看,你孙女来看你了哟”
伯母摇动姥姥的肩膀,姥姥稍稍睁开眼睛。
“姥姥,我来了”这样叫道。就见姥姥从被子中伸出皱巴巴的右手,瘦骨嶙峋的无名指上,戴着稍微褪色的银色戒指。这是一直都戴在手上的吗。直到握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
姥姥顺势摸过我因为病而肿胀的手指以及关节,“还这么年轻,就变成这个样子,真可怜。真想代替你。你的痛苦全部移到姥姥身上就好了”这么说。如施与咒法一样,紧紧握着我的手。被直面死亡的人说“真可怜”了。
“到底哪边才是病人哟”
母亲和伯母笑了。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姥姥。
虽然想要这么说,泪水已经堆积在眼眶,现在说出来的话眼泪肯定会溢出来的所以不能说。我拼命抑制住眼泪,陪着母亲和伯母一起笑。
“很忙吧,还抽时间来看我”
这个时候姥姥还是笑着。
我哪里有忙。身体不好去医院以来就没工作了。早晨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晚上赶紧收拾一下去超市买东西。做简单的晚餐。我【做的事情】只有这些而已。打扫只在脏的时候,洗衣服只在洗衣筐都堆满了的时候才做。虽然一整天都在家里,但比那些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的女性做的家事还要少。看到对于这样的我用一点没有恶意反而顾及我心情的“很忙吧”来问候的姥姥,让我心更痛了。
姥姥,我以生病为理由,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做。最近甚至觉得能用生病来作为理由真是太方便了这么想。只在于自己不利的时候展现出病人的想法毫无疑问存在于自己自身之中。忙什么的,根本没有。
虽然什么也不能说,但在心中想说的事情满溢将出,我们在病房里长久的握住手。
姥姥在四天后去世了。
连日的大雪让人心情烦躁的二月中旬,从一年前退职的小学来了毕业典礼的邀请函。给我准备了来宾的位置。都已经这个季节了。
代我的位置照顾起这一帮孩子们的经验丰富的女教师,也来了一封信。
【大家都想跟老师您见面呢。请一定要来毕业典礼】
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辞职的现在,我要以什么面貌去见孩子们和家长呢。烦恼到最后,在【欠席】上画上记号然后把明信片投进邮箱。于此同时,说明了会在典礼开始前去学校一趟。因为在那一天,我有必须要给孩子们的东西。
那是以【给毕业的自己】为题写的一沓信件。
五年级生的时候,让学生给要毕业的自己写一封信。时间是七月五日。孩子们的暴言和暴动,班级开始暴乱的时候。想象一年后的自己,再比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就这样全班学生的信件被我收集起来。各自的信件用胶水封好,里面封入了怎样的思绪我也不知道。
实际上这个时候,我也面向未来的自己写下了信件。
【现在,学校的班级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我要怀抱着怎样的思绪迎接毕业典礼呢。辛酸痛苦的事情,在回顾的时候一定也会变成好的回忆吧。相信这点的我唯有努力和坚强吧。和孩子们能够好好交心,让他们顺利毕业对吧。如果能越过现在的话绝对会变强的对吧】
二十六岁的我,以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心情写下这些。把希望寄托于一年之后。混乱之中,没法和任何人沟通,想要一个人扭转整个班级局面的我,全身全心写下的信件。不是想让孩子们写,也许只是我想被救赎。封印柔弱的心绪,稍稍能够向前看的那天。
无法作为班主任见证你们的毕业典礼抱歉。抛弃掉一切藏在家里抱歉。变成现在的我抱歉。我不顾二十六岁的自己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前往体育馆的长长走廊下设置着以樱花为趣的装饰。打听到毕业生集中室是在二楼,于是小心翼翼的上去。上这个楼梯的时候,心里一直悲苦。我在这里好吗,没错吗,就这样前进好吗。今天也是以一样的心情,一级一级的前进。
打开等候室的门,孩子们都是一副灿烂的笑容小跑过来。兴许是穿着制服的原因,只是一年的时间,每个孩子的神色都变得成熟了许多。“想和老师一起毕业“这么说的女孩也有。
我下意识的找寻MIYUKI。但好像不在教室里的样子。我承认自己松了口气。因为不知道如何去应对MIYUKI来自正面的感情冲击。
我把一年前写的信一个个发到孩子们手中,对着我的继任老师深深低下头,早早的走出教室。
只是一年,为什么当初没有坚持下来呢。心里有对自己的责备。但这一年是多么漫长沉重,一天一天轨迹般的生活会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自己又是最清楚的。一直都在重复这样的事情。从过去逃离,从眼前不断发生的事情中也逃离。
“老师已经要走了吗?不参加毕业典礼了吗?”
把我送到走廊的孩子们问道。
“抱歉,老师还有事情”
有比自己教的孩子的毕业典礼还要重要的事情吗。只是参加不了典礼。没有参加的资格。
站了一下,就见MIYUKI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心脏的鼓动顿时高鸣。MIYUKI和母亲紧紧的拉手走来。
这样的光景在一年前也经常看到。授课参观日,运动会,学园祭。MIYUKI把来学校参观的母亲的手一直紧紧握住。成为高年级学生的话,和自己家长手拉手不是会觉得害羞吗。何况还是在同学和老师的目光之下。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些不常见,但【学校活动的时候是父母唯一可以堂堂从教团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