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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尽全力的二代目与弁天此刻已是满身伤痕。
终于,他们的天狗力都消耗殆尽,开始像小孩子打架一样缠斗在一起。升起的黑烟在他们周围盘旋,两人凶相毕露如魔鬼般地互扯头发。弁天披头散发,看起来就像山中的女鬼。
忽然二代目一把搂过弁天,在她的头发上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弁天吓得扭动身体,紧接着下一秒,被二代目吹了口气的头发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如同在枯草中点了把火,烧得瞬间就照亮了天边一角。
弁天发出无声的尖叫推开二代目,如流星般拖着燃烧的尾巴坠落天际。
气喘吁吁的二代目狠狠盯着她的坠落之地,但似乎没有要追过去的意思。
我们屏住呼吸,注视着降落到屋顶上的二代目。
他引以为傲的西服早已残破不堪,看上去接近半裸,眼里还闪着暴怒的火光。周身呼啸的天狗风让他的头发倒竖,身体各处不时冒出小团火焰。
二代目转头狠狠看向这边,狸猫和人类吓得抱成一团。
二代目向自己的宅邸走去。
他伫立在燃烧的宅邸前,丝毫没有要灭火的意思。每当他释放胸中怒火吹起天狗风时,火柱就像被巨大的鼓风机吹着,越蹿越高。滚滚升起的浓烟与红莲之火交织在一起,宛如升天火龙的腹部一般蠢蠢蠕动。火势实在太强了,即使蜷缩在屋顶平台角落的狸猫也被呛得头昏脑涨。在我周围围观二代目的狸猫们,在火焰的照射下,就像一颗颗毛茸茸亮晶晶的糖果。
如何才能安抚怒火中烧已经失控的二代目?我毫无头绪。
忽然,雷鸣声响起,狸猫们惊叫着蜷成一团。
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
闪电照亮了低压的乌云。伴随着电闪雷鸣,开始刮起狂风,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下来,宅邸的火势逐渐被压下去,不停扫过屋顶的炽烈狂风也逐渐变成温和的暖风。
伴随着隆隆雷鸣,红玉老师——现任如意岳药师坊,出现在屋顶上。
恩师面对如注的大雨丝毫不以为意,睥睨着紧紧抱在一起的狸众,手里拿着风神雷神扇。
老师看到我后,叫了声“矢三郎”。
我从狸猫群中爬出来拜伏。
“下鸭矢三郎,参见恩师。”
听到我的话,老师一脸肃穆地说:“矢三郎啊,这次特殊的任务,真是辛苦你了。”
“能得到恩师的夸奖,是我无上的光荣。”
红玉老师点头“嗯”了一声,在如碎石般砸落的大雨中向二代目走去。被雨水打湿的白发紧贴在头皮上。
背对着逐渐熄灭的火焰,二代目瞪着红玉老师。
二代目白皙的脸颊流过一条细长的血痕,随即又被如注的大雨洗去。
此刻,已经彻底褪去英国绅士光辉的他,脸上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似乎瞬间回忆起了往昔的各种经历——莫名其妙从长崎被掳来的少年时代;在如意岳夜以继日进行天狗修行的日子;围绕着初恋情人与父亲争风吃醋,展开了震撼全京都的三天三夜的拼死决斗。最后在红玉老师的天狗笑声与暴风雨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小巷中逃亡的败北记忆……尽管经历过这么多挫折,但天地之间仍数我最伟大!比任何人都伟大!比父亲更伟大!这就是二代目残暴的天狗本性。
眼前的这场争斗,仿佛是百年前决斗的延续。
但就在这时候,红玉老师把扇子一扔,手无寸铁地站在那里。
“老师把扇子扔了!”狸猫们骚动起来,“他要被杀了!”
我不由自主地想站起来,这时有人碰了下我的手臂。“矢三郎,待着别动!”是母亲的声音。我惊讶地往旁边一看,只见被矢四郎抱在怀里的母亲,将毛茸茸的小爪子伸过来压在我的手臂上。说服了银阁,从伪电气白兰工厂逃出来的母亲他们,刚好在这时来到屋顶的平台。
“老师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听从母亲的话,又坐回原地。
此刻,既不能飞天,又手无寸铁的红玉老师的背影,忽然变得格外高大起来。就在刚才,他站在怒气冲天的二代目面前还像个可悲的老人。但是现在,反倒是二代目像个无助的少年。此时站在那边的,似乎是刚刚开始攀爬天狗阶梯时期的二代目。二代目就这样注视着手无寸铁的父亲,一动不动。
二代目宅邸的火势已基本被扑灭,雨水不断拍打在昏暗的屋顶平台上。
突然,二代直挺挺地垂下头,双手握拳抵在额头上。嘈杂的雨声中,传来二代目的呜咽声。
“……好不甘心。”
红玉老师充满威严地说:“不甘心的话,就变强吧。”
新的一年到来,一月六日这天。
听说海星终于醒了,我出发去伪电气白兰工厂探望未婚妻。
天空中飘过的白云亮光光的,就像刚浮上去的一样簇新。鸭川两岸延绵的街道也是,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新鲜的空气。
夷川的伪电气白兰工厂现在正值正月休假期间,厂内静悄悄的。我从庭前的环形车道走到玄关,看到玄关前装饰着狸猫界最大的豪华门松[译者注:日本民俗中正月竖在大门口的装饰性松树。意为年神入门的依附之物。]。
我走上长廊,决定先去弟弟的实验室看看。
正月休假期间,伪电气白兰工厂内唯一还在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