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们如幻影般消失,我望着空荡荡的纠之森呆立良久。
此刻,我品尝着伪电气白兰,回忆着那晚震颤了整个森林的腹鼓。
夷川早云葬礼当天,是个秋高气爽适合开运动会的好日子。
纠之森的大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我们变成身着丧服的样子。连在我肩上呱呱叫的二哥,都在似有若无的脖子上系了黑色的蝴蝶领结,大家都打扮得非常庄重。参与这种仪式性的活动,大哥最有经验。我们变身后站成一排,接受大哥的检查。
“别呱呱叫,矢二郎。”大哥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打嗝……呱噗。”二哥说。
一家人准备好后从纠之森出发,一路走到出町桥。“天气真好啊。”母亲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空中盘旋飞舞的老鹰。听到夷川早云踏入黄泉后,母亲就常常把自己关在森林里,陷入沉思。
“总一郎和夷川都去了那个世界,妈妈觉得好寂寞。”母亲望着鸭川的水面落寞地说,“狸猫真是脆弱的生物啊,真没用!”
我们乘京阪电车在神宫丸太町站下车,沿着琵琶湖水渠旁的林荫道走向伪电气白兰工厂。一路上都听到燃放烟花和吹奏乐器的声音。工厂的屋顶上飘着一个黑白色的大型气球。大哥看到后很无语,“唉,毛球们就是搞不清楚什么是葬礼,什么是庆典。”
伪电气白兰工厂的正门前拉起了黑白帐幕,里面穿着丧服的狸猫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那天,据说京都内外赶来奔丧的狸猫多达数千只,看来经营伪电气白兰工厂的夷川家威望犹存。上千只黑色毛球蠢蠢蠕动的工厂院内,排列着许多专为吊唁客人开设的露天小店,这场面宛如黑色的祇园祭一般热闹壮观。可能有些狸猫觉得只要穿黑色就行,所以院内依稀可见穿燕尾服的,还有穿天理教法被的狸猫。
在伪电气白兰工厂和仓库群之间穿梭,走到尽头是一个广场,这里便是今天的葬礼会场。广场上建有祭祀伪电气白兰发明者的稻妻神社。我们之所以能在混乱的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般穿梭自如,全拜“夷川早云谋杀论”的谣言所赐。来吊唁的客人看到我们出现,都小心谨慎退得远远地围观,我们才能轻松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里面的会场。
南禅寺正二郎和玉澜看到我们后,过来打招呼。
“你们总算到了,这里拥挤得像庆典一样。”正二郎说。
“我们没迟到吧?”大哥担心地问。
“寺院的和尚也刚到,我估计快开始了。”
“真是的,到处都是讨厌的谣言,大家怎么能胡编乱造……”
“别放在心上!不过以你的性格,要完全不在意估计也很难吧。”
“我不想给南禅寺添麻烦。”
“说添麻烦什么的太见外了,我跟玉澜根本就不在乎。”
听到正二郎这么说,玉澜也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当然不在乎。”
广场的正面,是用菊花装饰的华丽祭坛,祭坛前排列着的折叠椅是遗属席。金阁回头看到我们,就一脸嫌弃地跟银阁交头接耳。在他们身旁,倒扣着一个像浸透了墨汁一般的纯黑竹笼,海星好像躲在那里面。即使这种场合她也绝不现身。
不久,洛东毛念寺的狸和尚来到会场,开始念经。
喧闹的葬礼会场如退潮般瞬间安静下来。
伪右卫门八坂平太郎一脸肃穆地上前致辞。
“突然收到吾友早云的讣告,让人不胜唏嘘。虽说毛球总要魂归天际,但我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站在这里,参加发小早云的葬礼,并作为狸猫界的代表致悼词表达哀痛之情。”
说完八坂平太郎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这时候,不知道是谁不合时宜地捧场叫了声“哟!”“伪右卫门!”平太郎慌忙出言制止:“瞎起什么哄!”
八坂平太郎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夷川家的名号响彻京都是在大正时代,理由无他,自然是托福于‘伪电气白兰’这项伟大发明。这个将电磁学与酿造学奇迹般结合而诞生的产物,开创了一个合成酒的新时代。时至今日,这项发明依然诱使无数绅士淑女沉溺酒精流连忘返。而为实现伪电气白兰工厂现代化进程鞠躬尽瘁的复兴始祖,不是别人,正是夷川早云。自下鸭家入赘夷川家后,夷川早云努力奋斗、不惜粉身碎骨,为伪电气白兰打开了全新的历史篇章。但就在他准备进一步发展扩大工厂之际,却突然撒手狸寰远赴黄泉,令人扼腕不已。对于早云的丰功伟绩,我作为狸界代表向他致敬,并在这里替他祈求冥福,祝他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围绕着伪电气白兰不遗余力地大加赞美,对早云晚年掀起的阴谋旋涡只字不提——这无可挑剔的悼词,真没辱没八坂平太郎八面玲珑的老狸名号。
八坂致悼词后,在座的狸猫纷纷起立轮流上香。因为如此正经八百的葬礼实在太少见,毛球们在祭坛前都有点不知所措。
轮到下鸭家时,会场上响起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我肩上托着系黑领结的二哥,走近祭坛,偷瞄了一眼躺在小小的棺材里、周身铺满花朵的早云。遗体看起来就像失败的剥制标本[译者注:为保存鸟兽等的外部形态而制作的半永久性干燥标本。将动物外皮剥开,除去内脏、肌肉,塞入棉花等,进行防腐处理后,再将外皮缝好。]一样,似乎缩小了好几圈,早云那曾令人憎恶的富态模样如今荡然无存。
不错,夷川早云的确设下圈套陷害家父,让他掉进星期五俱乐部的铁锅,这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但眼前的早云也遭到应有的报应,在远离家乡的有马之地中弹倒下,落得孤独惨死的下场。他如果还活着,我们大可拔光他屁股上的毛,但如今面对一个长眠不起的毛球,就算踢飞他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又不是性格扭曲的狸猫。所以早云啊,你就安心长眠吧。南无阿弥陀佛。
就在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