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惹是生非,更何况今晚我们还邀请了玉澜,出于对南禅寺家的责任,他比以往更绷紧理智之弦,一切能忍则忍。但另一方面,大哥又是非常重视家门名誉的狸猫。那对傻瓜兄弟偏偏在我们恭送祖先返回冥途的夜晚,来抹黑我们家族的名誉,大哥如何能轻易放过他们?所以大哥其实不是站在那里发呆,他是在倾听自己的理智之弦一根根崩断的声音。
玉澜比大哥先一步发火,她从车窗探出头。
“金阁银阁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咦?”金阁惊讶地睁大眼睛,“玉澜为什么在这里?”
“从刚才一直听到现在,你们真是净说些失礼的话。现在马上道歉。明明小时候挺可爱的,到底是吃了什么,长成这么惹人厌的傻瓜。不可爱的傻瓜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你说什么?说得好过分。”
“我们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哎呀,你们也会受伤?如果能伤到你们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来吧,好好道歉。如果不道歉,我就去海星那里告状。”
虽然我的前未婚妻海星的毒舌也是附带保证书的,但玉澜的话中透着与海星不同的“毒气”。她轻盈地投下看似柔软的铁球,砸得金阁和银阁捂着肚子直呻吟,气得鼓鼓的像青黑的大福[译者注:豆馅团子。]一样。想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们用大礼帽不断敲打着船沿,郁闷极了开始口不择言。
“你说什么你这个将棋白痴。”
“一辈子蹲在南禅寺下将棋去吧。”
听了这两句话,大哥辛辛苦苦忍耐维持的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崩断了。“你们说什么?”大哥怒吼着从车窗探出身,身上已经开始长出虎毛。
“连玉澜都敢侮辱,我饶不了你们!”
黄色的虎毛不断地溢出窗外,巨大的老虎从电车跳上纳凉船。就算是为了玉澜,大哥这事做得也忒大胆了。
被下鸭老虎的咆哮吓傻了的夷川亲卫队,开始在船上四处逃窜。金阁和银阁变成金、银两头狮子迎击大哥。相互拔毛的肉搏战异常激烈,老虎与两头狮子扭打成一团,像一个发光的大毛球在船上四处滚动。
怒发冲冠的大哥再凶悍,面对两头狮子也处于劣势。
作为弟弟理应助他一臂之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我摆好架势,准备从伪电车上跳过去。
这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准备炮击!”紧接着夷川亲卫队开始在右舷列队,朝我们发射出一排礼花。火球嗖嗖嗖地飞过来,二哥扭动着身体直叫“好烫,好烫!”
“不妙!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急忙躲进车内避难,结果车里也充满了色彩斑斓的烟雾,让人窒息。母亲和玉澜被扔进来的地老鼠花炮追着到处跑,最后只好尖叫着抓着电车吊环抬起双脚。矢四郎慌忙往锅炉引擎中倒红玉波特酒。
二哥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烫烫烫!屁股好像被点着了!”
飞过来的烟花把二哥屁股上贴着的飘带点着了。虽然伪睿山电车像魔芋一样软塌塌的,但那些飘带可是我用心贴上去的,没那么容易拿下来。本想着弄点装饰让送火的夜晚看起来更热闹,结果我善意的用心适得其反。
“二哥,快点着陆!”我叫道。
“你让我停在哪儿啊?”
“还用问,当然是停在夷川家的船上!”
在烟花燃起的滚滚烟雾中,伪睿山电车来了个大调头,前车灯对准夷川家的船猛冲过去。电车车尾的飘带已经烧掉大半截,只剩下短短一截像金鱼粪便一样黏在车尾。火焰如果烧到二哥的屁股,下鸭家就只能掉入夜空中惨遭灭门。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夷川亲卫队无论射过来多少烟花,都阻止不了我们朝他们飞奔而去。
伪睿山电车就这样一头栽进夷川家的船,撞翻堆满山珍海味的酒桌,直朝着夷川亲卫队撞去,亲卫队四散逃开,电车撞到桅杆才终于停了下来。顿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随即我们便被扔到了甲板上。我好不容易爬起来环顾周围,看到燃烧的飘带下一只小青蛙在苦苦蠕动。
“不得了!”母亲大叫,“矢二郎要烧起来了!”
我慌忙扒开飘带,把二哥救出来。
“哎呀呀,大家没事就好。”二哥不慌不忙地说,“屁股热乎乎的就当针灸了,对自律神经有好处。”
这时候霓虹灯板从倾斜的桅杆上掉下来,砸穿了甲板。
之后,这场混乱总算平息下来,只能听到摔坏的霓虹灯板还在发出咝咝的响声。纳凉船像被暴风雨洗礼过一般一片狼藉,食物的残渣与摔碎的酒瓶在甲板上散了一地,残留的烟花烟味扑面而来。夷川亲卫队被眼前的冲击吓得丧失了战斗欲,聚集在船缘一边。大哥与金阁他们也惊呆了。
“狸猫真是一群无药可救的生物。”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弁天从天而降。
她右手拎着长椅,左手提着红玉老师。
我们的恩师红玉老师,手里抱着拐杖和红玉波特酒酒瓶,宛如被逮住的顽皮小猫一般被弁天提着脖子。即使将不能在天上飞——这一天狗不该有的弱点暴露于全天下,老师还是一脸威严地睥睨着船上的狸猫们。
这时候,我发现二代目一个人伫立在船头。
他背对着狸猫们的大骚乱,头上戴着礼帽,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想必他已经厌烦了这纳凉船上毛茸茸的混乱局面,心早已飞回自己那井然有序的宅邸。
二代目转身准备飞离纳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