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劝也坚决不下。
我向大哥提出抗议,搬到树上住了三天后,母亲慢腾腾地爬上来。
“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羊羹。”
母亲在树枝上将羊羹摆开,从挂在脖子上的保温瓶里倒出热腾腾的煎茶。然后我和母亲坐在树枝上,开始吃起羊羹。
淅沥沥的雨声像乐器一样敲打着森林奏乐。
不久,母亲突然宣布:“妈妈很中意玉澜。”
“那是,玉澜老师是只好狸猫。”我点头附和。
“让她嫁给矢一郎吧,妈妈决定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你觉得怎么样?”母亲小声问,“我觉得有戏。”
“你是说他们有命运的红毛牵绑?”
“不过好事难成啊,矢一郎根本就没长谈恋爱的那根筋,玉澜又是个特别害羞的人……”母亲品尝着美味的煎茶自言自语。
“不过矢一郎有这么善良的弟弟,弟弟一定会助哥哥一臂之力。因为弟弟本质善良,内心肯定也对将棋大会的事过意不去。他一定会为哥哥两肋插刀的,肯定不会错!妈妈懂。”
母亲愉快地自说自话,嘴里再次塞满羊羹露出微笑。
“很好吃吧,这羊羹可高级了。”
吃了母亲的高级羊羹,就没法再若无其事地装天狗扮深沉了。
那天下午,我结束了树上的生活,出发去南禅寺。
沿着琵琶湖的排水渠从冈崎往蹴上走,可以看到对岸被雨水打湿的京都市动物园的摩天轮,异国的鸟儿发出寂寥的啼鸣声。琵琶湖排水渠纪念馆对面那广阔的南禅寺森林被小雨拍打着,看起来像吸饱了雨水膨胀了一般。我穿过古雅秀丽的料亭,进入南禅寺的院内。
穿过湿漉漉的红松林,就看到耸立在烟雨朦胧中的南禅寺三门。
落下的雨滴飞溅到漆黑古老的大黑柱下,身着和服的南禅寺正二郎,正一个人对着将棋盘,看到我高兴地笑了。
我在正二郎的对面盘腿坐下,感觉屁股凉飕飕的。
“玉澜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还关在‘天之岩户’里呢。她一旦决定闭关,连我这哥哥的话都不听。不知道在这里跳些傻气的舞步能不能引她出来?”[译者注:传说天照大神对弟弟素盏呜尊的恶行勃然大怒,闭关于此洞窟中,后被天钿女命的舞姿引出岩洞。]
“上次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介意,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嘛。”
雨水拍打着三门的屋檐。
“我大哥也真是,在很多方面都太迟钝了。”
“……算了,谁叫我们是狸猫呢。”
正二郎笑着转动着将棋盘。
“我非常理解矢一郎,自己的父亲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大狸猫,所以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下。越是不想出错就越容易出错,还不如举重若轻,让事情顺势发展反而不会出什么大纰漏。我们狸猫不就是这种生物嘛:越是刻意为之,就越是容易弄巧成拙。”
“也许吧,灵活变通是狸猫的优点。”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矢一郎的。”
南禅寺的正二郎对下鸭家一直很友好。跟顽固得要死、还会变成老虎胡闹的大哥不同,正二郎一直是个礼仪端正、温文尔雅的狸猫。在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狸猫界大环境下,正二郎始终站在大哥这边。大哥信任正二郎,正二郎也信任大哥。
正二郎盯着棋盘喃喃自语。
“这次妹妹闭关,又让我想起将棋之神的事了。”
“将棋之神?”
“以前有段时间玉澜说要做将棋特训,经常把自己关在楼上,就在那时候她看到了将棋之神。”
玉澜对正二郎说,她接连几日面对将棋盘、沉浸在忘我的思绪中,有一天,突然感觉八十一格的将棋盘无限扩大,排在棋盘上的棋子、所有的棋招都与自己的心直接相连,小小的将棋盘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不只比自己生长的京都大,甚至比整个日本、整个世界都要大。清晰地认识到这点后,一瞬间无比兴奋的喜悦劲和毛骨悚然的恐怖感油然而生,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那一瞬间,她的确看到毛茸茸的将棋之神,在棋盘上横穿而过。
听说这事后,正二郎觉得很不吉利。
自从阪田三吉的“南禅寺决战”让南禅寺家大开眼界以来,过分沉溺于将棋的狸猫之中,有不少下场悲惨。有满脑子都想着将棋最后被煮成狸猫火锅的,有被车轧死的,有远行去将棋修行再也没回来的……凡是因沉迷于将棋而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南禅寺家都称之为“被将棋之神带走了”。
“我真的很担心,玉澜会不会也被带走。”南禅寺正二郎盯着棋盘说,“我总在想,有没有人可以设法留住她?矢三郎,那个人如果是矢一郎就好了。”
“我大哥这样的可以吗?”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毕竟是妹妹自己做的选择。”
我对正二郎行了一礼,爬上被昏暗的荧光灯照亮的陡峭台阶。
南山寺三门楼上,有一个广阔的空间供奉着佛像。我沿着带栏杆的走廊向前走,身边的栏杆都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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