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贰 南禅寺玉澜

为结婚礼物借给父亲。换言之,父亲的“将棋小屋”原本就是红玉老师的东西。

  红玉老师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们,是在我们将四散的咖喱全部擦干净,老师将锅里剩下的咖喱饭全部收进肚子里之后。玉澜将红玉波特酒咕噜咕噜注入茶碗中,老师的心情才总算好转。

  “但是老师,”我说,“把将棋小屋当垃圾箱总不太好吧。”

  “你想收拾的话,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结果还是要推给我们做啊。”

  “毛球之流就老实干活别废话。原本要是没这房间总一郎就不会结婚,也就没有你们这一支血脉的毛球存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没听总一郎说过吗?”

  “只听说结婚的时候受到老师很多关照。”

  “岂有此理!伟大的我对你们一族恩重如山,这份恩情理应子子孙孙传扬下去。他竟敢就这么搪塞过去?”

  关于父亲和母亲结婚的经过,下鸭家有两套说法。

  在狸谷不动院拥有“台阶上的桃仙”英勇封号的母亲,与率领野槌蛇探险队的父亲邂逅的事,之前已经说过了。两人在不断冲突中,感情日益加深。但随着年龄增长滋生了害羞的情愫,两人反而逐渐疏远了。

  照母亲的说法,是父亲无法抹去脑海中母亲的模样,于是拜托红玉老师,由老师出面找下鸭和狸谷两家谈话,安排了相亲。而另一边父亲的说法,是忘不掉父亲的母亲,向红玉老师委托了相同的事。

  因为父母的说辞完全相反,于是我们兄弟只好粗略地理解成“总之,是多亏了红玉老师”而没有再细究。

  “总一郎和桃仙还真能胡扯。”

  红玉老师开始说出真相。

  当年老师就对父亲和母亲“叩石渡桥”的恋爱方式十分厌烦,在旁边看着都替他们着急。不管怎么说,老师可是那种在琵琶湖畔看到中意的少女就直接掳来的天狗,他信奉的恋爱观是野猪式横冲直撞型的。“毛球之流谈个恋爱还相互试探真矫情!”——做出这种判断的老师,将父亲和母亲关进了将棋小屋。“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做出决定之前别想出来。”老师这么放言。真是多管闲事又蛮不讲理。不过父亲和母亲最终选择了在一起,对于我们几兄弟来说也算是万幸之事。

  “毛球这种生物啊,处处都要人操心。”

  说完之后,红玉老师目光锐利地盯着大哥和玉澜。

  玉澜慌忙站起来跑去厨房,大哥也急忙跟去帮忙。

  “装模作样!同是毛球,相互爱慕不是天经地义吗?”

  老师拿棉花棒一边掏耳朵一边叹气,“真是,偏偏没用的地方跟总一郎一模一样。”

  在传授野猪式横冲直撞的恋爱观过程中,我们的恩师受到醉意与睡意的双重侵袭,变得口齿不清,开始打盹。得以逃过一劫的我和矢四郎将他塞进万年不叠的被褥里,老师抱紧不倒翁很快就睡着了。

  我们出了公寓,离开出町商店街。

  方才矢四郎将剩下的天狗咖喱统统塞进饭盒,说是要带给母亲尝尝。他怀抱着饭盒,我们一路走过,商店街弥漫着一股甜咖喱的味道。这味道沁入偶然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心脾,唤起他们难以言喻的乡愁。

  “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我一个人回去啦。”

  走到出町桥的西侧,玉澜鞠躬行礼。

  “矢一郎,下次还一起下棋吗?”

  “随时奉陪。”大哥回应道。

  玉澜也对我鞠躬行礼,“谢谢你,矢三郎。”

  “谢我什么,玉澜老师?”

  玉澜瞪了我一眼说:“不准叫我老师!”然后朝着出町柳站光亮的地方往桥上走去。过桥过了一半,她回过头来跟我们挥手,这时突然“嘭”的一声,大哥的尾巴露了出来。大哥也对玉澜挥了挥手,然后一本正经地把尾巴塞回去,其间他始终沉默不语。

  在我们准备回纠之森的时候,大哥突然想到似的小声问:“你们要不要去喝一杯?”

  “天才刚黑啊,大哥,只喝一杯太小气了。”

  “今晚我请客。”

  “真是谢谢款待啦!”我说。

  “多谢款待!”弟弟也跟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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