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只有老师不知情,真是可悲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老师突然抬起头瞪着我说:“矢三郎。”
“什么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您说的……”我慌忙故作欢快地说道,“瞒着您的事可多着呢。”
老师用鼻子哼了一声,继续写情书。
“……算了,反正肯定是无聊的事。”
红玉老师对二代目回国的骚动一直不知情,直到五月中旬才知道这件事。而这时二代目已经归国两周左右了。
如果说有谁会把真相告诉老师这种闭门不出的人,那也只有他的天狗老友了。当听说岩屋山金光坊提着一升装饰着礼品绳的酒穿过出町商店街的时候,我就在想,该来的总要来的。
当我战战兢兢地往老师的公寓里探头张望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自那之后,红玉老师就从京都城内消失了。性急的狸猫们开始起哄,说他“因为害怕二代目所以藏起来了”。但是我们这些红玉门下的狸猫反驳说:“老师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虽然我们的恩师早就丧失了在空中自由飞行的能力,而且天狗能做的事他基本上一件也做不了了,完全就是个任性好色、喜欢欺负狸猫又自以为是的老头子。但唯独那身为天狗的自尊,他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如果要沦落到被狸猫在背后指指点点,被说成是“因为害怕二代目逃走了”,那还不如买块高野豆腐自己撞死算了,他就是这种人。
“老师一定会回来的!”红玉门下的狸猫都这么认为。
没过几天,就有狸猫说看见老师出现在云畑附近。
洛北云畑是沿着贺茂川的河流向北逆流而上,出了市区、深入北山杉的森林腹地,那块地方从很久以前就是岩屋山金光坊的地盘。那是个远离尘世与狸猫毛的地方,在那么高尚的地方闭关,我们都深信红玉老师这次是认真的。我们伟大的恩师,无疑是为了给归国的二代目迎头痛击,正积极地锻炼,恢复因长年的隐遁生活变得迟钝的身心。
“不愧是红玉老师,即使馊了也是如意岳药师坊!”
似乎在狸猫界,老师稍微挽回了点名誉。
我临时起意,准备带着豆饼[译者注:加了黑豆、红腰豆等的咸味糯米点心。和我国的豆饼不是同一种食物。]去探望修行中的红玉老师。
但云畑实在太远了。
原本还试图向大哥借自动人力车,但小气的大哥始终不肯点头答应。他说在山中闭关的红玉老师心情不稳定,万一暴脾气上来把珍贵的人力车炸成木屑就得不偿失了。我无计可施,只好千里迢迢骑自行车过去。但真的太远了,骑到后来自己都厌烦了。好几次想打退堂鼓,心想索性把豆饼吃了原路返回算了,就当没这回事。
就这样咬着牙在山路上转啊转,终于到了。
因为是天狗在山里闭关修行,所以我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想着这地方如今就算山崩地裂也不足为奇。但是云畑的村落看起来相当平静。被新绿覆盖的山村里,初夏的阳光照在古旧的小学校舍围墙上,只有灌溉的流水声显得格外响。时间就像融化的麦芽糖一般,黏糊糊又缓慢地流动着。
我骑到区政府的云畑办事处门前,在树荫下坐下休息。
突然,头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哟,这不是下鸭家的矢三郎吗?”
我吃惊地抬起头,一位身穿白衬衫戴领结的优雅老人,坐在办事处建筑物凸出的水泥平台上,正小口地品尝着芬达葡萄碳酸饮料。他就是红玉老师为数不够的朋友。在大阪日本桥经营二手相机店的隐退天狗岩屋山金光坊。
“哎呀,是金光坊大人。”我起身向他低头行礼。
“你是来看药师坊的吧?”
“因为我很闲嘛。”
“哈哈哈,真是善良的弟子。我们一起走吧。天狗的修行场从这里上去就行。”
眼前是通往高云寺的陡峭台阶,金光坊带着我开始攀登石阶。
金光坊没有进入寺院内,而是沿着左手边的涓涓细流向山里走。穿过新绿的树丛,小河流进冷森森的杉树森林。前后左右都是黑压压高耸入云的杉树。山中闲静的氛围逐渐远去,天狗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浓厚。
岩屋山金光坊腰间挂的茶褐色小葫芦晃来晃去,发出可爱的叮当碰撞声。
“里面装了龙水。”
岩屋山志明院一带作为贺茂川的源头广为人知,但多数人不知道岩屋山的山中埋藏着许多龙石。从这种石头渗出来的水称为龙水。对天狗来说,这是一种备受青睐的精力增强剂。这是要送给勇于挑战二代目的红玉老师的慰问品吧。看来金光坊丝毫没有要阻止药师坊父子决斗的意思。
“天狗这种生物啊,是不懂圆滑处事的。”
“父子俩都这么冥顽不灵才更让旁人操心。”
“你担心恩师的这份心真让我感动,不过狸猫用不着去操心天狗父子掐架的善后工作,随他们去吧。”
沿着小河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横七竖八倒下的大杉树挡住了前行的道路,这分明是天狗所为。金光坊双手交叠画了个咒符开始念咒语,当他双手打开时,倒下的树木一棵棵重新竖起,在我们面前形成了一条道路。
沿着这条敞开的大道向前走,就是天狗的修行场。
这片巨人脚掌形状的大草原,脚心部分有一棵冲天的巨大杉树。巨杉下,铺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