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壹 二代目归来

吸饱了水的海绵。从穿过嫩叶缝隙的数千道光柱间吹来凉爽的春风。

  “哥,这里有春天的气息。”

  “别东张西望的,仔细找!还不知道它们藏在哪里呢。”

  “不过哥,这世上真的有野槌蛇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才浪漫啊。”

  野槌蛇是充满谜团的未知生物,我的观点是,想要抓住它一定要用非常手段。常规手段肯定早就有人试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方法说不定才能派上用场。我们用撒了味精的白煮蛋和装满廉价酒的葫芦做诱饵,在树荫下设陷阱。一旦发现森林中有什么可疑的踪迹,立刻记录下来。

  我还向幺弟讲述搜寻野槌蛇的妙趣,目的是将他培养成出色的队员,可他却一直在说艰涩的电磁学问题,对寻找野槌蛇这么浪漫的事似乎毫无兴趣。后来,他索性从蛙嘴式背囊中取出参考书,像二宫尊德[译者注:江户时代后期的农政专家。日本各地的中小学校多建有二宫尊德背着柴火,边走边看书的雕像。]一样开始边走边看。这种热情,哪怕拿出百分之一来找野槌蛇也好啊!可是我的幺弟完全不懂我的殷切期望,还振振有词地拿爱迪生的话来反驳我:“哥,天才是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灵感。”

  “你说的不对,矢四郎,天才是靠百分之九十九的傻气,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

  “照你这么说,那什么时候努力啊?”

  “……听天由命即可。”

  “哥,我觉得这样可不行。”

  “啰唆,你个豆丁版的爱迪生!”我嘲弄的话刚一说完,森林里的树木突然沙沙作响,像一个看不见身影的巨人在摇晃。

  紧接着,听到一个划破长空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危险!”

  我抱着幺弟的头刚弓下身,空中的飞来物如同切开新绿的华盖一般从我头顶穿过。树影激烈地晃动,一大片被扯碎的树叶掉落下来,“铮”的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一张铺着天鹅绒的长椅卡在我们头顶的树梢上。红色的天鹅绒,在透过树叶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华丽耀眼。

  “哥,这该不会是天狗砾吧?”幺弟小声问道。

  天上掉下稀有物的现象,狸猫们称之为“天狗砾”。

  纸币、金币、酒樽或锦鲤等什么东西都往下掉。有些是天狗恶作剧故意扔下来的,有些是他们的遗失物。母亲小的时候,三条小桥的桥梁端还掉过棉花糖。据说收集天狗砾的狸猫达人,还专门为此在船冈山旁开了家私人博物馆。当年红玉老师还未退隐仍满天飞的时候,门下狸猫经常被他遣出去找遗失物。

  近日,京都时常落下一些时髦的天狗砾,引起不小的话题,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

  打磨得闪闪发亮的银器、酷似音乐家使用多年的专业小提琴、嵌着金质支脚的浴缸、看似能在空中飞的波斯绒毯等,品种繁多、品质高档。只要天狗不主张对这些东西的所有权,东西就归捡到“天狗砾”的人所有——这是江户时代就延续下来的习俗,所以京都的狸猫对此趋之若鹜也情有可原。

  按狸猫界的规矩,这张铺着天鹅绒的长椅就是下鸭家的东西了。

  我和幺弟费了半天劲把这长椅从树上弄下来。

  往红色的天鹅绒上一坐,屁股立刻体会到松软无比的触感。仿佛置身于正统洋房中,感受贵宾级的待遇。隐约飘来的霉味更像是为了显示其高雅的品质。我们如同名门子弟一般挺直腰板,发出感叹。

  “坐着太舒服了,感觉屁股都要消失了。”幺弟深有体会地说。

  “这东西真不错,应该算古董吧。”

  “带回去妈肯定高兴。”

  “好吧,野槌蛇探险队暂改为长椅搬运队,队员一号快去抬长椅那头!”

  “得令!”

  我们抬着长椅排成纵列,吃力地向如意岳山脚下前进。承载着历史厚重感的长椅,重量也同历史一样有分量,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小狸猫来说,这行李实在是太重了。没多久,幺弟就开始叫苦,“哥,我的手臂麻了。”我说:“手臂发麻是因为这里是手麻山啊。”幺弟笑着说:“骗人!这里明明是如意岳。”

  又过了一会儿,幺弟担心地小声问道:“哥,我们跑这儿来找野槌蛇不会被骂吗?”

  “被谁骂?”

  “这里是鞍马天狗的地盘吧?”

  “要是在意鞍马天狗的脸色,还怎么找野槌蛇?而且如意岳一带原本是我们红玉老师的地盘。即使在地盘争夺战中被赶出来,老师也比鞍马的那帮家伙更伟大。鞍马天狗跟红玉老师一比,就是群矬豆丁。”

  “矬豆丁啊。”

  长椅突然变重,用力往前拽也纹丝不动。“矢四郎,你没偷懒吧?”我边问边要回头,突然后颈被人一把揪住,随即耳边传来如夜晚猫头鹰啼鸣般的“呵呵”声。我被脖子后面吹来的冰冷气息吓得一激灵。

  “你是哪儿来的狸猫,说话这么狂妄?”

  一身黑西装的男子飘然落到长凳的扶手上,单手抓住我的脖颈。

  我缩了缩脖子道:“这不是鞍马天狗大人嘛,您别来无恙。”

  鞍马天狗带着我和弟弟往大文字山的燃火处走,弟弟吓得现出原形变回狸猫,被人像抓猫一样拎着脖子。

  当年红玉老师一脸“如意岳都是老子的地盘”横行霸道时,经常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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