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壹 二代目归来

”老师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实,好看热闹的可不只鞍马天狗。

  四条大桥周围聚集了大批化作醉汉的狸猫,他们决定在那里围观决斗的整个过程。伪右卫门八坂平太郎和我大哥矢一郎,好像在四条大桥旁边伺机待命。还有鸭川对岸如灯笼般闪耀的“东华菜馆”屋顶上,岩屋山金光坊一个人倒着老酒自斟自饮地等待老友决斗结束。

  不久,宛如夜空中的一滴墨水般,一身纯黑打扮的二代目从天而降。他用手轻抬高筒礼帽边缘,冷漠地对红玉老师点了点头。仿佛是路过的陌生人一般开口打招呼:“您这么大岁数的人,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在等人。”

  “真巧啊,我也在这里等人。”

  “……你在等谁?”

  “等一个无聊的人,不值一提。”

  “哦,还真巧了。我等的人也是个不值一提之人。”

  红玉老师熄了天狗香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弓着身子撅起屁股,瞪着对面百年不见的儿子。

  “那个蠢货曾经是我儿子也是我弟子,现在什么都不是。修行一半就陷入色欲之中无法自拔,愚蠢地与我拔刀相向。原本是可以继承我伟大事业、掌握天下命运的男人,却被一个人类女孩迷得神魂颠倒偏离了魔道,真丢人。之后就这样杳无音信消失了很久,听说现在又突然回来了。既然他没有来见我的胆识,我就先出招送出挑战书,今天我会再次把他从这里踢下去。”

  面对红玉老师的这番挑衅,二代目泰然处之,一言不发。

  天狗父子就这样相互睨视一动不动。

  很快,在天台啤酒屋的鞍马天狗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开始起哄:“上啊,干吧,老头子还能打!”“喂,快点打啊!”“难道要和好吗?”“你们父子俩要重归于好吗?”

  二代目抬起戴着皮革手套的手,将华丽发光的高筒礼帽脱下放在胸前,做出一个祈祷的动作后,带着冰冷的表情回过头来,猛地将高筒礼帽甩向鞍马天狗开宴会的露天啤酒屋。那防身用的高筒礼帽据说是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使用过的大炮炮弹做成的,礼帽发出巨大的声响,将桌子砸个粉碎,鞍马天狗们被这一击惊得鸦雀无声。

  二代目回过头来颔首,细心地整理了下头发。

  “想再把我踢下去,就不妨试试看。”

  “走着瞧,你等着。”

  红玉老师从怀里掏出风神雷神扇。

  风神雷神扇——用风神那面一扇会刮大风,用雷神那面一扇会下大雨——是一把天下无敌的扇子。作为如意岳药师坊的七宝物之一,却没能得到老师应有的重视。老师甚至为了讨好弁天将它作为“爱的纪念”送给弁天。这件事在天狗界和狸猫界引起轩然大波,去年几经波折又回到了老师手里。

  现在红玉老师已经没有能力掀起天狗风了。即便使出全身之力,也不过是春风拂过荷塘的程度,最多掀起二代目的刘海。但如果有了风神雷神扇,就算老师年纪大了也能轻易将南座吹飞。

  “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红玉老师大喝一声正要挥扇,结果扇子突然脱手飞向鸭川空中。即便是最强之扇,不扇也没用啊。红玉老师慌忙去追从指尖溜走的扇子,扑了个空,失去平衡摔倒了,开始哧溜溜地向下滑。扇子也咕噜噜轻快地向下滚。

  这样一来别说风神雷神扇,连恩师的性命都有危险。

  我从暗处起身冲向屋檐,接住风神雷神扇揣入怀中再一把拽住红玉老师,拉他停稳。老师无言地起身,在我身边盘腿坐下,用手揉着被撞痛的鼻子。虽然撞出点泪花,不过其他地方似乎没受伤。

  这时头顶上传来二代目严厉的声音:“下面的人是矢三郎吗?”

  我在大屋顶边缘拜伏:“在下矢三郎,参见二代目。”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不,又是傻瓜的血脉使然嘛。”

  “跑来救援吗?”二代目叹了口气,“狸猫真是愚蠢的生物啊。虽然傻得还挺可爱的,但也无法改变诸位是蠢货的事实。”

  “二代目,您这口气,不愧是天狗啊。”

  “我不是天狗。天狗是什么?那边那个老东西才是天狗。”

  二代目用下巴指着红玉老师。

  “四处夸示自己神通广大,却没能守住自己的地盘。被鞍马天狗赶出如意岳,如今沦落到跟人类一样住在窄小肮脏的公寓里。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很伟大,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连天狗风都无法操纵,还丧失了最基本的飞天能力,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实在是滑稽又无趣的末路。这就是天狗,这就是落魄天狗的下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狸猫都同情你,这样还要继续活下去吗?”

  二代目紧蹙着美丽的眉头,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红玉老师说道:“天狗也要懂得廉耻!”

  也许是被二代目的话激得怒不可遏,红玉老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把将我推开,又开始爬向屋顶,结果哧溜哧溜无力地滑下。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后,老师起身望向高处的二代目。

  红玉老师白发凌乱,气喘吁吁地沉着嗓子说道:“你在那等着别跑,我这就过去把你踹下去。”

  这时二代目傲然俯视的,不仅是拼命往上爬的父亲,还有在旁边紧张地守着老师的我,以及眼下蠢蠢欲动的芸芸众生。“天地之间最伟大的人只有我!”那个目光冰冷、高谈阔论,强调自己不是天狗的二代目,此刻在闪耀的锋芒中展露出天狗的片鳞,令人神往。

  二代目那张苍白的脸浮出冷笑,“父亲您还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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