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哭,矢四郎。这种才能根本不需要,你应该学学其他才艺才对。”
“老师会吹天狗风呢。”
“噢!没想到老师还有这种力量。”
“他用天狗风把我的毛吹成一圃。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变鬈毛了。”
“竟然用所剩无几的本领对付这么小的孩子,老师实在有辱天狗之名!看我不把他扔进滚烫的洗澡水里才怪!”
“哥,你不能欺负老师哦。”
“我知道。”我轻拍么弟的头。“我只是嘴巴说说而已。”
我们穿过挤满购物人潮的出町商店街,转向一旁的巷弄。
爬上公寓楼梯,我敲了敲门唤道:“我是矢三郎。”一踏进屋内,我便被浓雾般的香水味给呛着,泪水直流。么弟咳嗽不止,露出了狸猫尾巴。我提醒么弟:“喂,尾巴,尾巴!”么弟赶紧屏住气息,但蓬松的尾巴似乎很想露脸,他一副屁股长虫犯痒的模样。
我拨开堆叠如山的松花堂便当盒和红玉波特酒的酒瓶,踏进四张半榻杨米大的房间。红玉老师蹲在从窗户射进的阳光下,身上披着一件新棉袄,正用喷壶帮书桌上的仙人掌浇水。
我打开抽风机,敞开窗户,让冷空气进入屋内。老师头也不抬,很不高兴地说:“是矢三郎吗?从五山送火之夜之后就没看到你,跑到哪儿鬼混去啦?你这个不仅尊师重道的家伙!满脑子只知道玩。”
“我并不是玩去了,不过我的确很久没来问候您了。”
“问候就不必了。你不来,我落得清静。”
“您又说这种话了,要是寂寞的话大可直说啊。”
“混帐东西!”
○
一碰面就针锋相对,我将话题转移到“上澡堂”的交涉,结果没意义的激战持续了一个小时。我施展犀利舌锋批判老师的肮脏;老师则怒火四射,一面放屁一面大声说些狗屁不通的歪理。么弟吓得躲在厨房角落。双方你来我往之间,窗外天色渐暗,四周变得益发寒冷。
“为什么我非得在狸猫的陪同下上澡堂!”红玉老师青筋暴露,朗声喊道。“门都没有!”
“您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出门吗?如果对象是弁天小姐的话,您就愿意吧?”
“那当然!我求之不得!”
“真是好色天狗。既然这样,我就变身成性感惹火的弁天小姐吧。”
“你敢,我就拧死你!”
“有办法的话你就试试看啊,臭脾气的死老头!”
老师脱去蓬松的棉袄,单膝立起,伸长脖子。一道红光射进被杂物包围的房内,老师的脸在红光映照下宛如鬼面,只见他白眉怒扬,目光炯炯。“竟敢如此放肆!”老师猛兽般低吼着。“要是惹恼我,小心我用天狗风将你们吹得七荤八素!”
“放马过来!”
我退到流理台前,变身成巨大黑牛,以抵挡老师的强风。么弟索性放弃变身,奋力朝我扑来,紧抓着我的后腿。只听见老师大喝一声,我们踩稳脚步,闭上眼睛。我做好身上的毛被吹扯的觉悟,准备抵挡即将席卷而来的天狗风。就是现在!强风快来了!快了!快了!可是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强风却始终不来。.
蓦地,一阵轻柔的春风拂面而过。
我惴惴不安睁眼一看,只见红玉老师单膝跪地,呆望着四张半杨榻米大的房间一角。尘埃漫天飞舞,我和么弟默默注视眼前景象。终于,地上一个滚筒卫生纸滚动起来,松脱的白纸朝天花板盘旋而上。有趣,但无害。红玉老师的愤怒制裁不过是将这间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弄乱罢了。
整卷卫生纸被吹上了天,房里被卫生纸给掩埋。被卫生纸活埋的老师双肩低垂,暗哼一声,一一撕扯榻榻米上的卫生纸,仔细摺好。然后他端正坐好,用力擤了擤鼻涕。
我维持黑牛的模样,在厨房等得坐立难安。方才两人如此激动,最后却以如此无趣的结果收场,实在令人难为情。老师为了掩饰难堪,继续擤着鼻涕,我则是叫了几声“哞”来掩饰尴尬。毛茸茸的么弟则是在房间走来走去,把自己埋在气味芳香的卫生纸里拚命嗅闻。
“矢三郎,你在那里玩什么啊?”老师擤完鼻涕,望着红轮西坠的窗外。“别再哞哞叫了。”
“老师,您发了一顿火,想必流了不少汗吧?”
“嗯。”
“偶尔泡个澡也不错哦。”
“嗯。”
老师终于同意要出门了。
由于附近没有澡堂,所以我得带红玉老师行经寺町通,前往位于御灵神社北方的一家澡堂。这条漫长的路程老师不可能自己走,我得向大哥商借伪车夫和自动人力车。
么弟以手机联络后得知,大哥和母亲一同前往加茂大桥西侧的撞球场了。连日忙着策画政治谋略,大哥十分烦躁不安,母亲决定带他出去散散心。大哥听到要用父亲珍贵的遗物接送这位偏执的老头,似乎不太高兴,但他毕竟是红玉老师的徒弟,向来重仁义的大哥,自然不会吝惜出借人力车。
不久,大哥一副小少爷的模样赶来,将人力车停在公寓前。
大哥一脸不悦地下了车,接着改由红玉老师爬上车,我和么弟在后头推着他。“老师,好久不见了。”大哥低头行礼。红玉老师拉紧棉袄衣领,喊了声冷,瞪向大哥。
“矢一郎。”
“在。”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