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的。”
夷川家的大当家夷川早云,是父亲的弟弟,也是送金阁和银阁来到这世上的罪魁祸首。他向来痛恨下鸭家,逮到机会便使出迂回的奸计整我们。
“希望别惹出什么麻烦才好。”母亲叹了口气说。
五山送火的前一天傍晚,我去邀请红玉老师。我决定遵照金光坊的请托,邀请老师与我们共乘纳凉船。
“你要老朽搭你们这些毛球的便船欣赏五山送火?”老师的嘴歪成倒V字形。“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呢。”
“家母会准备散寿司款待您。”
“吃狸猫做的寿司会被毛球噎死的。”
“如果您肯赏光,明晚七点请栘驾纠之森。”
“我记得的话也许会去,也或许不会去。你们就等着吧,别期望太高。”
我想红玉老师应该会来,就这么回去向母亲覆命。
○
夏天漫长的白日将尽,东山对面已经暗下来了。
人潮众集在鸭川沿岸,争相一睹大文字的风采,喧闹人声一路传到了纠之森。飞天房内酒宴已经备妥,外廊上的方形座灯点燃了,就只等在锅炉注入红酒。然而,红玉老师迟迟不现身。
我们望眼欲穿,佳肴摆满房内却无法尽情品尝。大哥变身成布袋和尚坐在飞天房中央,宛如果冻般的圆肚频频颤动。
先父在五山送火之夜总会变身成布袋和尚,缘由虽不清楚,但已成了规炬。大哥仿效父亲变身布袋和尚,还命我们变身成七福神,不过狸猫个性生来别扭,若是有人强逼自己变身,我们偏不想照办。于是我变身成平常的委靡大学生,么弟因为变身能力太差,索性不变身;母亲则是坚持变身成偏爱的宝冢美男子。谁都不肯照大哥的意思做。陷入孤立窘境的大哥气得圆肚发颤,只能抓扯房内榻榻米的蔺草泄愤。
我盘腿坐在外廊,等候恩师。
不久,红玉老师挥动着拐杖穿过树丛而来。
一路上,老师不时停步,时而仰望树梢,时而撕碎杂草。明明早就看到我们,他却刻意佯装没发现,好装作是凑巧路过此地,而不是赴狸猫的约。
“啊,这不是矢三郎吗?你在这里做什么?”红玉老师停下脚步,向我唤道。
“哎呀,这不是老师吗?真是巧遇。您来散步吗?”
“是啊,难得今宵如此凉爽宜人。”
“那真是太好了。老师,您知道今晚是五山送火之夜吗?”
“噢,是这样吗?”
“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搭上向您借来的飞天房,在天上欣赏五山送火呢。如果您没急事,可否赏个光呢?我们备有一些浊酒粗食。”
“啊,经这么一提,你好像跟我提过这件事。”红玉老师眉头微蹙,故做沉思貌。他点着头,装作勉为其难地说:“我正想休息一下,稍坐一会儿倒是无妨。”
我们看穿彼此的心思,一搭一唱表演完毕后,红玉老师爬上外廊,走进飞天房,盘腿坐在上座。老师看到变身成布袋和尚的大哥,惊讶地问:“你是矢一郎吧,干嘛扮成这副模样?”
“药师坊老师,今晚百无禁忌。我偶尔也会玩乐的。”大哥略显不悦地应道。
么弟捧着红玉波特酒来到房间中央。红玉老师以为可畅饮一番,却见么弟将酒倒进锅炉,吓得瞠目结舌。
“啊,喂锅炉喝也太可惜了!”
老师难过地沉声呻吟。下一秒,飞天房腾空浮起,树叶窸窣与枝桠断折的声响传来,不一会儿工夫我们已摇摇晃晃地来到森林上空。
打开和室拉门一看,大文字就在东方。
“老师,那里是如意岳呢。您看到大文字了吗?”
老师意兴阑珊地望了一眼。
“看到了,当然看到了。”
○
东方阵阵清风徐来,今晚天空相当平静。
我们继续往上攀升,顺着风飞往御灵神社一带。
坐在外廊吹着晚风,俯瞰眼下的世界,只见市街没入渐显深沉的夜色,万家灯火逐一浮现。不久,在品亮灿然的街灯中,一个又一个的灯火直升天上,远远就知道那也是前来欣赏五山送火的飞天纳凉船。北山方位有两艘,京都皇宫上方有一艘,瓜生山到狸谷山不动院一带也飘浮着几艘,每艘船都绽放着迷濛的灯火,在夜空中摇曳,远远便感受得到船上的热闹气氛。
我们决定在篝火点燃前先展开宴会,享用母亲做的寿司,畅饮美酒。散寿司风味绝佳,难得老师也吃得一口接一口,但他对把红酒倒进锅炉一事似乎颇为不满,始终牢骚满腹。
么弟拿着弹珠汽水的瓶子,开心地在外廊游荡。
“别走太出去,小心摔下去。”母亲提醒。
不久么弟大喊:“夷川家的人来了!”我和大哥也出去外廊。
一艘外形似蒸气船、附有两个外轮的纳凉船从南方飞来,甲板和帆柱都挂满了灯饰,五光十色的活像是棵圣诞树,华丽无比。甲板上还摆有许多桌椅,宛如一座飞天的啤酒屋。
“你们看,是早云。”大哥说。
可恶的叔叔夷川早云也变身成布袋和街,肥胖的身躯目中无人地盘腿坐在船首。他毕竟经验老道,扮起布袋和尚入木三分,不是大哥不入流的变身术所能比拟。